然而梁宿在程宇星身边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只是沉默地跟着大部队。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算太稳，但速度也不算慢。
——森林里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就算已经徒步了挺长一段路，适应得差不多了，遇到地面不平走路也确实是会变成那个样子。
何况现在地面不仅不平，还有些坡度。
至于表情……
梁宿看不太出区别，但还是敏锐地在他眼里看出些许麻木和茫然。
不得不说，这情绪也很难解析。
很难说程宇星是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还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
梁宿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一开始确实不太理解梦浮屠的做法，对一个进过副本的人来说，接受现实和接受死亡都是无比重要的课题。
只有先接受这些，才有可能在往后的副本中活下去。
而梦浮屠给的选择是清除相关记忆。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总会有心智不够坚定的人选择。
就比如程宇星。
虽然被拉进副本通常都是件由不得个人选择的事，但被拉进去的人是不是适合副本世界还是可以客观评判一下的。
在梁宿看来，程宇星是最不适合在副本生存那类人。
他甚至比程昱还不适合。
他当然是个好人。
但他没什么敏锐度和攻击性，也不怎么有学习、接纳的欲望。
如果由他自己做决定……
那他应该是那种只一味求稳，畏首畏尾的类型。
这不算缺点。
但也不算优点。
梁宿抱着手，不着痕迹地看了程宇星，以及旁边无比老实的假程昱。
如果真程昱没死，他应该还是有些成长空间的。
可惜……
程昱死了。
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不怎么样，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果断选择了遗忘一切、选择了逃避。
不过现在看来也算明智吧。
梁宿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就是梦浮屠的决策确实对的——
不管是对他自己而言，还是对大局而言，忘掉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不然确实很难说他是不是能平静地面对假程昱，并且说服自己继续参与录制。
然而即便想通了这些梁宿还是皱起眉来。
她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
不管操控者是所谓世界规则，还是剧情，又或者是包含自己灵魂的梦浮屠，他们都不能操控她。
正因如此，第一周目的她明明有圆满的结局，却依旧选择了成为梦浮屠。
可现在……
虽然迄今为止的一切决定都出于梁宿的本心，但周遭所有事件的发生又都少不了梦浮屠的推波助澜。
在雪国医院是第三周目一次见面。
都有些什么作用来着？
首先是梁语拿回来自己的身体。
其次是知晓了梦浮屠做了什么、打算做什么。
最后则是一些推动计划继续进行的小伏笔。
至少梦浮屠当时给的那个是否消除记忆的选择绝对是有针对性的。
.
梁宿又看了眼程宇星。
.
虽然心里有点膈应，但又没到她完全不能接受的程度。
毕竟是“自己”定的计划，这方面肯定考虑过。
.
啧……
这么一想好像更不爽了。
.
梁宿越想越心情复杂。
摇摇头把这些都甩出大脑，把关注点重新挪回程宇星身上——
现在还是期望梦浮屠的记忆删除能力质量过硬吧。
说是能让人忘掉某段记忆那就最好彻底忘掉，不要反复，不然可太折腾人了。
反面教材就比如那个小说。
那什么宫。
梁宿当时看完最大的感想就是——假冒伪劣产品害死人，这忘川淹不死人就算了怎么忘掉记忆的效果还带保质期的？
不过梦浮屠应该怎么都比那个靠谱吧？
.
梁宿想得入神。
但入神不代表出神，周围人的动向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可惜有的人不知道。
——就在她思绪乱飘的时候，久未作妖的厉寒昀慢慢凑到了梁语身边。
梁宿心中警铃大作。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过去，但仔细想想但又有点迟疑。
一是现在的梁语用的是自己在无限流世界里的身体，自己不过去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二是梁宿还是不同放心程宇星，毕竟他和程昱不像厉寒鸣和厉寒昀——
厉家那是塑料兄弟情，就算性格大变也没什么人会在意。但程昱的变化程宇星应该是有感觉的，就算他进副本的记忆消失了，就算他潜意识里会回避发现那些异常，但在小木屋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他应该很难不不思考身边这个“程昱”到底是不是真的。
“啧……”
理智告诉梁宿没必要。
但眼看着厉寒昀逐渐靠近梁语她还是很不爽。
先前不知道他不是人的时候不爽是因为他有觊觎之心，而知道他顶多是个伪人之后，梁宿把这种“不爽”归咎于自己见不得脏东西。
.
晦气啊……
.
梁宿咬后槽牙几乎要咬出声了。
而燕留风就是这个当口走过来的，他眼神示意程宇星这边交给他看着就行。
梁宿开心了。
然后气势汹汹又悄悄咪咪地跟在厉寒昀后面，打算看准了时机就给他一脚。
“小语。”厉寒昀小心翼翼开口。
他现在不怎么装逼了。
不得不说，观感比之前会好一点。
梁语也不得不调整一下表情和语气，然后再回答他：“怎么了，有事吗？”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倒不是纯粹的借口。
从离开小木屋后他们就一直闷头走路没休息。
不好直接拒绝。
梁语思考几秒，决定先问问其他人累不累。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厉寒昀忽然脸色一变，然后一个重心偏移摔进了路旁边的沟里。
而他这么一摔自然就露出了后面的人。
不难猜。
梁宿站在他身后。
梁语不意外。
但还是心情复杂地看着梁宿的脚。
而梁宿，她毫不掩饰，维持着踢人的动作好一会儿才收回脚，然后抱着手看向满脸不可置信的厉寒昀：“诶呀，厉大少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现在只能停下来休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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