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在这个炎热的夏日走进大学报到时，觉得自己应该是脑子有病。
病得还很严重。
比他妈妈腌在缸里的那些发了霉的小鱼儿病得还严重。
校园里迎新的社团与专业报道处挤在一起，人多，汗也多，摩肩擦踵，路易一身黑衣，带着严严实实的帽子，拎着个运动背包，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扭头走了。
走到半路收到爸爸发过来的短信，说是未来四年生活费都给他打到了银行卡上，告诉他不要乱花，他那边能收到消费提醒。
要是被他发现路易敢自己翘学拿着他们的钱到处挥霍，路易爸当天就飞回国把他抓走，跟妈妈来个混合双打，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齐心协力的夫妻。
路易是被近乎溺爱着长大的，年纪又太小，所以这番威胁对他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
路易找了家客人最少的店，点了份咖啡打游戏消磨时间，等咖啡上来喝了几口，路易也就明白这个店铺为什么人少了。
一杯黑咖啡能浓得像放了三天还经过暴晒的中药，又酸又苦，让人过喉难忘。
路易把游戏机放在桌上，拿着小勺加入致死量的糖分后又尝了一口。
很好，中药变毒药，路易起身去洗手间漱口。
回来时遇到一阵香味。
不是咖啡豆的味道，不是什么洗浴用品的味道。
路易原本要走回座位的脚步转了一个圈，跟着香味走到了吧台前边。
一个穿着侍应生服饰的咖啡师正在忙碌，背对着路易，肩膀宽阔，围裙的两道花边延展到腰侧，身后一个蝴蝶结扣子勒住了纯白色的统一衬衫，把那人的背影勾勒得十分笔挺。
又一个服务生过来了，正是刚才给路易端来中药咖啡的那个。
“先生，您需要再点些什么吗……”
“不用。”
路易拒绝，吧台里的咖啡师也正好回过了头，一张很出色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路易的眼里。
路易盯着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形容词——漂亮。
同时，随着对方的靠近，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又飘过来了，路易动了动鼻子，后撤一步：“……结账。”
“好的。”
咖啡师退出一步，手边没有单子，顺便就来到收银处给路易打起了账单。
路易垂眸看着那双手在收银机上点来点去，张口问道：“刚才的咖啡也是你做的？”
咖啡师点头：“嗯。”
路易：“很难喝。”
咖啡师点头：“我觉得也是。”
路易笑出了声：“你的店快倒闭了吧？”
咖啡师在打印机的咔咔声中回应道：“不是我的店，但再干几天，应该快倒闭了。”
路易接过单子，热敏小票上有淡淡的化学塑胶味，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也跟随而来。
路易随口问道：“来打工的？”
咖啡师：“嗯，第一天上班。”
路易心道原本的老板倒是心大，光凭长相就应聘咖啡师。
“还在念书吗？”
咖啡师抬眼，看看对方的样子——一头红色的短发，发梢因为戴帽子戴得四处乱翘，脸看着年轻稚嫩，鼻尖有一颗不引人注意的小痣。
“今天开始，大一。”
咖啡师指了一下斜对面闹哄哄的学校。
路易一笑，露出虎牙，回身到座位上拿了自己的包和游戏机，走回吧台，在小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认识一下，新同学，以后一起玩。”
咖啡师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小票，上面是飞扬的“路易”两个大字，再抬眼看看对方挑着眉的脸，伸手接了过来。
“嗯，以后一起玩。”
路易一只手在眉毛上比划了一下，十分帅气又骚包的出了门。
一旁的服务生凑到边上来，疑惑道：“你们帅哥交朋友这么轻松吗？还是说帅哥只跟帅哥玩，人群中能连接GpS定位？”
路易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
咖啡厅外有个遮阳棚，路易把自己的帽子戴好，把整张脸严格控制在帽檐下，看看外边越来越热的太阳，又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咖啡厅吧台里，戎玉卓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红发男子全副武装的过程，低头把小票塞进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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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相见比路易想象中还要快。
尽可能快地办完了学校的入学流程，路易顺便请了军训的假，收到医院证明的导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挥挥手让这个看上去像个潮流刺头儿的路易别忘了开学典礼。
事情办完，太阳接近落山，路易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耐着性子报到完毕，此时已经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咖啡师身上的香气。
路易依旧背着自己的运动小包走向咖啡店，走到了才发现已经关门。
再一回头，就看到已经换掉身上衣服的咖啡师正拿着钥匙过来，好像是回来拿东西。
来人一愣，路易笑意上脸，想张口招呼，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戎玉卓。”
路易点头：“玉镯子，好名。”
戎玉卓走到咖啡店前开了锁，进去拿出了自己的双肩背包：“玉佩的玉，卓越的卓。”
路易跟着点头：“嗯，小玉卓。”
戎玉卓：“……这里关门早，还要喝咖啡得去别的家。”
路易摇头：“中药味的咖啡很难得，我觉得不太好找这么风味独特的。”
戎玉卓掏出手机：“我把咖啡钱退你。”
路易伸出手把对方的手机往下压了压：“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来乍到的路易原本想先住阵子宾馆，等熟悉了再找找住所。
他没办法住学校的宿舍，人太多，味道太杂。
“想表示愧疚，可以帮我找个住的地方。”
戎玉卓似有犹豫，路易在沉默中都打算放弃时，戎玉卓又打开手机，简单装修两室一厅的房子照片被送到路易眼前。
“和我住吧，房租对半分。”
路易一抬头，笑道：“不怕引狼入室？”
戎玉卓不语，视线却从路易红红的发顶看到对方的眼睛，“我比你高比你壮”几个字默默漂浮在无声的空气中。
路易一撇嘴，拍拍对方的肩：“走，带路。”
戎玉卓背好包，走了几步才说：“你不怕我是要瓮中捉鳖？”
路易摇头：“那你等着看看，咱俩谁是狼，谁是鳖。”
“不能是人吗？”
路易摇头：“不能，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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