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屋内，微生泠端着瓷碗递到谢尘缨手上，里面是浓浓的血，她如往日般温柔，问道：“阿缨，喝药了。”
谢尘缨抬头，将瓷碗接过来乖巧地喝下，他将碗递到微生泠手上，问：“姐，那颗致幻的丹药有那么强的药效吗？”
“我现在时常还能听见那个人说话。”
微生泠拉着他的手问：“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谢尘缨：“他说你骗我。”
“姐，你骗我了吗？”
少年的眼睛沉得像黑曜石，有些近乎麻木的挣扎、不解，还有一丝希冀。
在他的记忆里，他全身而退并将乾坤袋送进了不悔城，没有经历过太多腌臜的少年，根本不会怀疑自己记忆被篡改了。
他对微生泠全心全意的信任。
导致她说什么，他都信。
微生泠说他吃了致幻的丹药。
他信。
微生泠让他每天吃药。
他信。
谢尘缨不傻，但他也不会问，为什么云城从来不会下雨，为什么这里没有镜子，为什么云城在仙洲边境，但微生泠每天照常来往不误，为什么这里的人虚情假意，为什么水里没有影子.......
随着时间的深入。
谢尘缨几乎被厄折磨得粉碎，他耳畔总有一个诡谲的声音，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多数时间厄主导了他的身体。
这天微生泠端着那碗施加了障眼法的血来云城，刚进院子，便看见那幽绿的眼睛，以及少年唇畔讥讽的笑容。
“魔神尊上，你来了。”
微生泠拧眉道：“你出来做什么？”
“将身体还给他！”
厄冷笑道：“还给他？”
“我跟他现在是一体的啊。”
“尊上，我承认你的血很有用，还有他体内那股该死的力量。”
“我给他洗脑这么久，他都不愿意相信是你骗了他，对了，我还做了件好事，我告诉他，就是尊上你杀了他爹娘，这是不是正合你意呢？”
微生泠坐下，支着头冷笑：“好手段。”
“哎呀呀。”厄掐着兰花指娇嗔道：“尊上不要这么说嘛，毕竟咱们一族从来都是无恶不作呀。”
微生泠轻蔑道：“别拿他的脸，做这么恶心的动作。”
厄：“那我可真厉害，竟然能恶心到魔神尊上。”
“对了，谢尘缨早晚会发现这一切的端倪，我迟早会入侵他的意识，你猜他发现真相后，会是怎样的怒火和憎恶呢？”
微生泠唇角的弧度未变，淡淡掀起睫毛，眸光如寒冰凝固着他：“又如何呢？”
“我问心无愧。”
厄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
“不愧是您。”
微生泠品茶，懒得理他。
厄拖长尾音又道：“你猜他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一切？”
微生泠寒了他一眼：“滚。”
谢尘缨后退半步，半垂着眸子去打量她的神色：“姐，你叫我滚吗？”
微生泠表情无缝切换，眼底漾开笑意：“没有，我怎么会叫你滚呢？”
如果能用现代知识解释，那么谢尘缨如今的状况，太像是精神分裂，或是第二人格了。
系统看着都觉得累。
........
日子昏天黑地的过，三年后。
谢尘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隐隐有与厄融为一体的迹象。
系统解释说，这是正常现象。
这天微生泠照常来送药，谢尘缨颤颤巍巍地抬眸看了她一眼，五年来头一遭问道：“姐，我可以回道盟吗？”
“我想裴声哥和琅嬛姐姐他们了。”
微生泠的心凉了半截。
她知道事情大概瞒不住了。
“再待几年吧，阿缨。”
谢尘缨站起身，少年竟是高过她一个头，极具压迫感：“姐，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离开？”
微生泠：“我.....”
他话没说完，谢尘缨抬手将那药碗掀翻，红着眼睛，哭着问她，指着地上那滩血质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云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姐，你为什么给我喝血。”
“这是谁的血？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这里不下雨，为什么没有镜子，水里为什么不反光？”
“让我猜猜，因为这里都是假的，对吗？根本没有云城这个地方，你在囚禁我！”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这么多年！”
“到底为什么？！”
谢尘缨跪在地上，眼底的血泪滴下来，他抱着昏沉得头，痛苦地蜷缩起身子，识海的刺痛要逼疯他。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因为她杀了你爹娘，所以要囚禁你、然后再杀了你］
［这些痛苦都是她给予你的］
［只有我，只有我会陪着你］
谢尘缨拽着她袍角，近乎祈求道：“姐，给我个解释，或者是放我走吧......我好疼，快要死掉了。”
他求了好久，只换来已一句：“阿缨，我不能放你离开。”
谢尘缨不可思议，看着微生泠那张好看的脸，头一遭在她身上看到上位者的压迫感和凝视。
令他挣扎不得。
只能安于现状。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微生泠接连几日都没来云城，按系统的话来说，已经进入了一个疗程，痛苦是避不可免的，她同样痛苦的想，当初是不是该一剑杀了谢尘缨。
一了百了。
做不到。
她做不到。
这条路太辛苦了，任何人都不能放弃。
“哐啷！”
“哐啷！”
微生泠抬起手臂，看见手腕上那透明的锁链变成有实质的银色，她眸光暗下去，谢尘缨在试图逃离云城。
当她赶到时，云城被毁得不成样，符纸捏成的人木讷地躺在地上，胳膊和腿都退化成了符。
云朵掉在地上。
花草树木成了消散的雪粒子。
谢尘缨拿着长枪，几乎到达崩溃的临界点：“假的！都是假的！”
“放我出去！”
微生泠抬手将云城复原，她立于虚空，眸子往下看，那双冷静的眸子里出现一丝动容，但还是说：“阿缨。”
“回去。”
谢尘缨的意识已经被厄污染得七七八八，绿色的眼里痛苦不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多么恶毒的话：“姐，你囚禁我，是因为喜欢上我了吗？你真恶心，你是不是忘了，我不仅是你弟弟，还是你徒弟。”
“你真恶心。”
他痛苦的跪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啊.....我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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