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夕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使劲地甩了甩脑袋。
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盯视着太阳好一会，才将自己的情绪从恐怖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易舟哥，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怪梦。”童夕说。
“你之前提到的梦见我，就是最后出现在你梦里的那种方式吗？并不是在梦里看到我，或者说跟我有什么其他的交集？”易舟问。
童夕点点头：“嗯，是这种方式。”
易舟久久没有说话，他在反复考虑童夕描述的那些细节。
“所以，我能不能这么理解：虽然你是第一视角入梦，但到了最后，照到镜子，你才发现，你并不是自己，而是‘我’。”易舟问。
童夕挠了挠脑袋，说：“虽然这个逻辑很别扭，但我想就是这么回事。”
易舟沉默了。
照这个说法去深挖，那童夕梦里所经历的一切，实际上就是易舟的经历。
“在这个怪梦里，你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梦里你有对自己有清晰认知吗？对你来说，‘自己’是童夕本人，还是‘易舟’？”易舟又问。
这个问题既绕又有些哲学，并不是那么好回答的。
果然，童夕接到这个问题没有办法立刻回答，他认真思索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怎么说呢，这个感觉很奇怪。但是我想，在梦里的时候，我的认知应该是我本人。不然的话，在最后照镜子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我绝不会那么震惊。”
“但是，虽然是我本人，行为模式跟我本身的习惯却差了很远……我胆子很小的……我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儿，很多事我不会去做。我为什么要去一个那么偏僻的厕所，而且还是旱厕……我肯定不会去的。而且我去那里，根本不是为了上厕所，这就很莫名其妙。”
童夕脸上一红说：“咱们男孩子上厕所其实很简单。要是我去到那么偏的地方，夜里也没什么人，随便找个路边就方便了……我干嘛千里迢迢跑到那里去。”
易舟说：“所以，有一点我们必须要弄明白。”
“什么呀？”
“这个梦的‘性质’。”
童夕没懂易舟的话，问：“‘性质’？意思呀？”
“就是，它是一个‘单纯的梦境’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如果我们单纯的做梦，很可能是不需要逻辑的。在梦里，我们梦到怪物，梦到僵尸，甚至吸血鬼狼人或者鬼怪……都不足为奇。我们还可能梦到外星人入侵，梦到宇宙毁灭，梦到我们会飞等等等等。”易舟看着童夕的眼睛，顿了顿：“你要把这个梦跟你以往的所有梦境进行对比，看看差距在哪儿。”
童夕这次很快说：“我其实很少做梦。我特别喜欢睡觉，一天到晚都觉得睡不够。我睡觉的时候，就是一个休息的过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觉到睡眠结束，没有那么多梦境。就算偶尔睡眠没那么深，做了 梦，也只会梦到一些平平无奇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梦见过你说的那些神奇的东西……”
“我可能会梦到在学校里跟同学逃课去网吧，或者梦见我拥有了一个我特别想要的新型号的手机。哦，我有时候在碰到比较着急或者焦虑事情的时候，还会梦见考试但是答不上题来的情况……而且……而且……”童夕有些着急，像是很迫切地打算形容这两种梦境的区别。
易舟看他那模样，接过了话茬：“而且，你以前的梦境很模糊，并不清晰，可能还没什么色彩。但是有关于我的怪梦是相当清晰的。怪梦里的你有五感，哪怕是醒来已久也能清楚地记得梦里的细节、颜色、发生的事情，甚至一些特殊的气味和触感，对吗？”
童夕使劲地点了点头：“对！易舟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易舟怎么知道的？
他可太知道了。
关于梦的话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梦境是一切的起点。
易舟曾经就被困在类似的梦境里，跟梦里的妻子韩瑾兮和女儿易易过着另一种相当“真实”的生活。
眼下，童夕出现了一样的情况，而且梦的主角不是他自己，却是易舟。
那这事儿就有趣了。
“这个梦，很有可能并不是‘梦’，而是……”
“而是什么？”童夕将身子转向易舟，好奇地瞪大眼睛。
“而是因为你在梦里被动触发了你的视属性本能力，看到的某种‘投射’。”易舟说。
事实上，易舟并不能确定这个梦的成分，但他猜测，这一定是与童夕的本能力分不开干系。
“这个梦并不完全是杜撰和虚构的。最直观的证据就是——在你没见过我的时候，你却用第一视角入梦成为了我。这难道不奇怪吗？”
说完这句话，易舟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推理产生了怀疑。
世界的重置会完全重置记忆，只有保留记忆的人才能衔接上个轮回的事情。
但这条守则是真的吗？
会不会在所有人大脑的最底层，仍旧保存着关于先前轮回的一些事情，只不过那些记忆碎片是一种“被封印”的状态。人们没法主动地调取这部分记忆，只能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或者印象深刻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出现“déjà vu”也就是“既视感”……
要不然，他怎么会给自己留下暗示，让每个轮回的自己反复去记忆“大满堂螺蛳粉店”，并努力让它成为自己直觉的一部分。
他看着童夕晶晶亮的眼睛，涌出了一丝奇异的感受。
童夕的怪梦，是童夕深层次能力的一种体现，还是自己用什么特殊的方式，让童夕“看到”这些梦的情节，并让他雕刻在记忆深处。
一旦经过mEct这样的高强度的刺激性治疗，这些东西就会重新浮现出来，成为线索的一部分。
这，也难道也是曾经某一个轮回的自己的布局吗？
如果是的话，这个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梦里的场景是真实出现过的，还是自己为了暗示什么而编造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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