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常海提了鸡上门，作为对沈娘子的感谢。
沈娘子觉得常海的礼太重了，又要帮常海洗衣服，常海怎么可能同意她给自己洗衣服，这大冷天的。
但他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他要是一开口就跟沈娘子说“你别洗衣服了，我养你”，只怕还会吓到人呢。
两个人来回拉扯，一直到了除夕前夜。
“沈娘子，你和李涛不如来我们家过除夕吧。”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
常海仿佛预判到了沈娘子要说什么，先堵住了她的嘴。
“我的外甥女和女儿都要去夫家过年，只有我和我老娘，怪冷清的，你们母子两个人过年也不够热闹，不如我们四个人凑在一起过年。”
“我娘现在做不动饭了，我们又没请厨娘，我更是不会做饭了，你来给我们好好做一顿年夜饭也好。”
沈娘子明明平时还算是泼辣爽利的一个人，但那是对和她同一个阶层的人，她心中尊敬常海，难免显得有些局促了。
“我的手艺也就一般，只不过会做几样家常菜，比不上那些酒楼大厨。”
常海满脸笑容，“家常菜就够了，我娘啊，最爱吃家常菜了，你只要做的软烂一些就好了。”
“你之前做的呛面馒头，我觉得味道就很不错。”
这几日常海没事就夸她，沈娘子像个满月一般的圆脸上露出了笑容。
“行，那我就过去了。”
沈娘子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去一趟集市。
她和李涛过得虽然不富裕，但是临近过年手头还是攒了几文钱的。
她等会儿去买点布，连夜缝点小东西，明天再提一块肉，一点鸡蛋，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对于她和李涛来说，已经是极为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常海叮嘱了一句，“明天你人到了就行了，别提东西了。”
沈娘子的笑容毫无破绽，心里却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提点东西上门。
李涛看着常海的背影，若有所思。
汪先生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哪有先生来学生家干活的？
这几天劈柴挑水生火，都是汪先生一手包圆了。
他娘不知道汪先生的来历，他却知道几分的。
听说汪先生的女儿嫁的是富察将军。
富察将军的大名，他也是听过的。
外甥女虽然不知道嫁去哪儿，但想来也不差。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给他们母子干活？
李涛想起了他爹。
他爹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大，但是他也记得，他爹在家就是这样干活的。
难道，汪先生心悦他娘？
李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认真想了一下，自己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别人会不会以为他要攀附权贵，明明是跟着汪先生读书的，却非要用自己的娘给自己谋个前程。
李涛纠结了一会儿，就坦然了。
这件事他想没用。
若是他娘喜欢汪先生，他也乐于娘亲再嫁。
他娘前半辈子过的太苦了。
汪先生人品贵重，必然不会辜负他娘亲。
若是他娘不喜欢汪先生，那就算他的先生是当今天子，他也支持他娘。
李涛想了想，问：“娘，你觉得汪先生怎么样？”
沈娘子仔细想了一下，眼角笑出了细纹，“汪先生为人体贴、正直、善良，又有学问，自然是极好的。”
她想到了常海捉鸡的样子，道：“有时候还有一些傻乎乎的。”
刚说完，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失言了，不该在儿子面前说儿子的先生傻。
但是李涛心里已经了然了。
他娘这模样，分明也是对先生动了心。
不然怎么会想起先生“傻乎乎的”。
现在李涛开始犹豫另一个问题了，还是要顺其自然，还是要推他们一把？
犹豫了半天，他决定还是推一把。
倒不是看上了汪先生家的权势。
他了解他娘，无论自己动心或者是汪先生动心的多么明显，只要她觉得这事儿会影响到他李涛，就一定会拒绝汪先生。
他娘辛苦了大半辈子，又不是对不起他爹，他为什么不支持呢？
他也希望他娘亲获得幸福呀。
除夕当天一大早，沈娘子就领着李涛去了集市买了不少东西。
李涛在心里想着，昨天汪先生特意叮嘱了他娘不要提东西上门，晚点他们这样上门了，两个人又能拉扯一番了。
李涛咧嘴笑着。
见到沈娘子看过来，他赶紧收起了笑容。
两个人下午就到了常海家中。
常海出去采买东西了，并不在家里。
汪佳氏看到沈娘子来了，笑容满面。
“好孩子，我从一大早就惦记着你来，可算把你盼来了。”
沈娘子道：“老夫人，您说的我都脸红了。”
汪佳氏摆摆手，“叫老夫人太生分了，你直接叫我伯母就行。”
沈娘子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叫您一声伯母了。”
汪佳氏眉开眼笑。
常海这些年做先生，身边也有不少女子跟他示好过，毕竟他如今是个鳏夫。
可冲着他人来的没多少，多半都是冲着他的生意或者是静华和宜修的关系来的。
汪佳氏过过好些年的苦日子，早就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
这个沈娘子是个好的，人也有福气。
让沈娘子做她的儿媳，她乐意。
李涛跟在沈娘子身后，也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汪佳氏。
感觉这汪佳氏，似乎对自己的娘亲也有意思呢。
沈娘子本来马上就要进厨房去忙，汪佳氏拦住她，“那些洗菜烧火之类的粗活等会儿让常海干，哪有让客人干的道理呢。”
“我叫你一声伯母，就算不得是客人了，还是让我来吧。”
“听我的，你坐下。”
汪佳氏按着沈娘子坐下了，然后去柜子里拿了个食盒出来。
打开里头是各种各样的点心糖果，样子精美，是今早宜修派人送来的，还新鲜着呢。
她往桌子上一放，对李涛说道：“娃儿啊，你想吃什么尽管自己挑。”
二十出头的李涛有点尴尬，自己似乎被当成是小孩子了。
不过那点心倒是令他侧目。
那精美的程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能做出来的。
想必是富察将军府送来的。
李涛坐了一会儿，道：“我去门口迎接汪先生。”
汪佳氏连忙拦住了他，“你呀，我来考考你的学问，迎接常海的事儿，就让你娘去做吧。”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将沈娘子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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