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正准备拿线，将枕头缝起来。万娜又回来，从暮云手里拿过针来，替暮云缝枕头。
“喝酒了，回去歇着吧。别看奶奶六十多了，这些针线活，还难不住我。”暮云说。
“奶奶，云英让群实也参加，说给我们做帮手。”万娜说。
暮云叹气说：“看来，云英也老了。当年的狠劲也没有了。”
“这是咋说？”万娜不解地问。
“万熊是慧英的亲哥哥，这些年都是月英暗中帮着他。当年斗万熊、长珍，云英狠着呢！现在让你们帮群实，就是让慧英不要恨她。”暮云说。
“那群实咋从不走姑家？”万娜问。
“慧英不认万熊，只认万清是自己的哥。她把乌蒙家，当作自己的娘家。”暮云说。
“大姐让群实跟着我们干，是不是四姐和七哥也要走动了？”万娜问。
“云英应该是这样想的。老辈子的事，你少打听。你把乌蒙攥在手里就行。”暮云说。
“奶奶，今天，我们去合谷，见到群武的老姑了。”万娜说。
“数梅啊！她说啥了？”暮云惊诧地抬起头，问。
“她说，我还有个姑，叫小蝉。”万娜说。
暮云身子一阵颤抖，看着万娜，问：“她还说啥了？”
“她就说，我姑是逃难的时候，跑丢的。”万娜说。
暮云的泪水流下来，说：“我的小蝉啊！苦命的闺女啊！这么些年了，是死是活，托个梦回来也好啊！”
“奶奶，你就给我讲讲姑姑吧！”万娜说。
“讲啥啊！咋给你讲呢？”暮云看着万娜，问。
“奶奶，愿咋讲就咋讲。总之，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个姑姑！”万娜说。
暮云点点头。
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宣告投降。姊妹团、河曲独立团率先进驻河曲城，接受鬼子的投降。早在去年，十六旅的桑生禄团、丰英观团投降了五旅。河曲城里，只有木村大队二百多人，还有曲军然团一千多人。云英赶来，接受木村投降。曲军然也投降云英，编入独立团。
力数仁没有和云英争河曲，而是自己带一团驻守良余，令万龙率领二团接收密都，令万虎率三团奔赴谷城，抢在青要纵队之前，接收谷城。
1946年夏，保安五旅改编成国民党整编四十师。下辖三个旅、一个炮兵团、一个特务团。师长力数仁，副师长力万龙，参谋长力万虎，师部驻守谷城。
独立团占领河曲后，留曲军然一个营驻守河曲城，其余两个营和独立团驻守条谷、展台，掐断了良余通往谷城的公路。
万虎派遣万三潜回河曲，拉拢曲军然反叛。1946年8月15日，曲军然在河曲宣布投降四十师。命令在条谷、展台的两个营，向独立团发动进攻，占领条谷、展台。独立团事先得到情报，为避免伤亡，独立团主动撤出阵地，退回箕尾湖根据地。
1946年11月5日 星期二 阴
黎明时分，隆隆的炮声传来。为配合国民党全面进攻解放区，四十师分三路向箕尾湖发起进攻。青要纵队和独立团在沙窝、鱼台、晁寨三个方向阻击四十师。姊妹团和民兵组织群众，向箕尾湖转移。
暮云被炮声惊醒，穿好衣服后，忙给万狐穿衣服。
“我自己收拾，你回去，把小蝉、小贤喊醒，咱们也得转移。”万狐说。
“老爷回来了，咱们转移啥？”暮云不解地问。
“老爷回来能住几天？老爷走了，八路再回来。那时候，咱在村里就不好住了。力家寨的人走，咱也跟着走；咱要和力家寨的人在一起。”万狐说。
暮云应诺，匆匆回到自己屋里。
小蝉、小贤已经被炮声惊醒，羊坯正在给两人穿衣裳。暮云将小蝉、小贤换洗的衣服，放在包袱里，给小蝉背在身上。
“咱也要走？”羊坯问。
“六少爷让咱跟着村里人走，说子弹不长眼睛。”暮云说。
“那院子咋办？”羊坯问。
“谁还能抢院子？听六少爷的吧！咱哥一家人的事，可别落在咱身上。”暮云说。
1941年鬼子大扫荡，羊迁一家人不肯跟着村里人走。被鬼子抓住，全杀害了。羊坯想到这里，动作快起来。
一家人来到大院里，万狐已经等着。羊坯忙过来，将万狐的皮箱背在身上。就在这时，慧英的声音传来：“六哥，快走了！四十师很快就到了！”
暮云暗暗佩服万狐的先见之明。
万狐领着小蝉、暮云背着小贤来到大门前。暮云把院门打开，见慧英、文风英站在门外。
慧英见万狐出来，说：“快走吧！青要纵队要撤了。兵荒马乱的，莫让人打了冷枪。”
“这大门还关不关？”暮云问。
“八路不会来偷东西！四十师来偷，有二哥呢！快走吧！”
慧英说着，又催别人去了。
万狐领着暮云一家，来到街上，汇入到转移的人流中。人群中，人们一边走，一边骂力数仁。言语粗俗，十分难听。万狐面色冷漠，装作听不见。
来到鹧鸪渡口，人流分成四队，有条不紊地上船。月英在高声喊着：“不要慌！水凉了，别溅到身上。弄湿了衣裳，可要发烧了！”
船在湖中。万狐发现，并不是所有船都驶向小咸村。有的船，向湖中心的小岛驶去。万狐困惑不解。
万狐乘坐的船来到小咸村渡口。一行人下了船，小蝉说要撒尿。万狐松开手，小蝉去了旁边的芦苇丛里。
过了一会，暮云不见小蝉出来，着了急。一边喊着小蝉，一边走进芦苇丛。芦苇丛里，哪有小蝉的影子？小蝉根本没有撒尿，而是趁乱跑了……
这一年，小蝉十岁。
“我姑为啥跑？”听暮云讲完，万娜疑惑地问。
“我是铁寨铁老爷的家奴。不满十六岁，铁老爷就同我圆了房。等我知道怀了孩子，便告诉了师父力数鬼。师父告诉了数仁，求他救我；数仁便花了十块大洋将我买来，嫁给你爷爷。”暮云说。
“就是说，我姑是铁老爷的闺女？”万娜问。
“谁知道你爷爷心眼小啊！知道小蝉不是自己的孩子，动不动就打她、骂她，不给她饭吃。我苦命的小蝉啊！”
说着，暮云的泪水流下来。
“后来呢？我姑十岁，能跑多远？”万娜问。
“那时候，东面、西面、南面都在打仗，我们只能跟着人流往北走。到了潘侯镇，我把万狐、你爷爷安顿好，这才开始寻找你姑。可问遍了逃难的人，也没人见过她的身影。”暮云说。
“她莫不是找铁老爷去了？”万娜问。
暮云摇摇头，说：“铁老爷和鱼冠天同学，两人也很是相处的来。他的儿女，也都是参加了共产党。四六年逃难，他带着家里人，也到了潘侯镇。我和他说了小蝉的事。他让家里人帮着寻找，也是没寻到消息。”
“那我姑去了哪里呢？”万娜疑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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