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舜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将那赫连扮做太监模样，随自己混入宫中，之后便赶往勤政殿，求见陛下。
此刻齐越下朝不久，正与晏清禾商议宫中之事，恰提及前线战况，便闻得舜华求见。
帝后二人都带着些许惊讶，毕竟这孩子可从未主动来寻过皇帝。
“让她进来罢。”
舜华入内，行礼问安道，“明儿给父皇母后请安。”
晏清禾本想拉着她亲切坐下，但转念一想这到底不是在凤仪宫，只好规矩问道，“明儿，你今日一早便去了大相国寺，怎么今日回宫倒比平日早上许多？可是遇上了什么急事？”
舜华点点头，看向皇帝，禀报道，“父皇，母后，明儿的确有事要禀明。”
“说罢。”
“昨月明儿与嫽姐姐二人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岂料在后山遇见一个奄奄一息的蛮夷，生出疑心，便顺手救下他来。他醒后，自称名唤赫连·奥斯尔，乃是当今瓦剌王嫡子，惨遭灭门追杀才逃难至京城，想要求见父皇，为他做主。他还有信物为证，不过儿臣未知真假。”
“当真？”齐越道，“如今他人在何处？”
“回禀父皇，”舜华立刻蹲下请罪，“恕儿臣欺瞒之罪，那赫连不肯信任其他人，而儿臣又不敢请父皇移步，便只好将其打扮成宫人模样，带进宫中。如今他就候在勤政殿外，父皇可以随时召见，若他有任何欺瞒之处，儿臣甘愿受罚。”
晏清禾不动声色地看了齐越一眼，看到他似有所思，才松了口气，起身扶舜华起来，转头对皇帝说道，“陛下，舜华又不知瓦剌内乱之事，臣妾也从未对她说过，如今舜华将那人之话转述于陛下，想必有几分真。”
齐越点点头，对景安吩咐道，“是了，你让他进来罢。”
“那臣妾就带着舜华退下了，”晏清禾行礼道，“臣妾告退。”
二人退出勤政殿后，晏清禾微微瞥了那赫连一眼，心中虽有不安，但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走在宫道上，舜华如是问道。
晏清禾摇摇头，只是叹了口气，“倒没什么，只是你做事也太草率了些，凡事不曾确定就轻易禀报，那人身份是真还好，若是撒下弥天大谎可怎么办？”
“他要是敢欺君，那杀了他不就好了？”
“那要是他行刺呢？”
“不会的，”舜华笑道，“那人受了重伤，弱不禁风的，如何能伤得了陛下？再者，女儿把他带进来时就已经搜了他的身，定然无恙。”
“纵然他不会得手，那你呢？你若因此而被牵连呢？”
“我……”这倒是稍稍难住了舜华，思索片刻，对母后推心置腹道，“其实，母亲，我也没想过那么多，左右我做不做，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也都是一样的，减无可减，自然也就不怕为此受到冷落。左右有母亲护着我呢！谁欺负的了我？”
“你啊……”晏清禾无心再去谈那人之事，只是无奈地叹道，“母亲又不能护你一世，你更得审时度势才好。那蛮夷日后用不着你来管了，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惹火上身。”
舜华点点头，乖巧地答应道，“正是呢！我也不想理他，不过是念着他或许对国事战事有利，才把他带进来的。如今他见了陛下，自然不关我的事了，那个登徒子，我看到他就心烦！”
“什么登徒子？”
舜华双脸一红，将那日之事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还暗暗骂道，“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那就好，”晏清禾松了口气，“日后你与嫽儿再有犹疑之事，就先告诉我来，母亲替你们担着。”
舜华感动地点了点头，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好……嫽儿就经常欺负我，母亲快给她寻个夫婿，也让我治治她……”
晏清禾笑道，“你翊娘娘说的对，待你日后做了人家嫂嫂，还怕没有治她的机会吗？”
“母亲！”舜华嗔怪道，“你也是坏人，翊娘娘和嫽儿更是坏人……”
“怎么？只怕就只剩下钰哥儿一个人不是坏人了罢？”
“哼！”舜华双颊一红，更显娇俏可爱，只是扭过头去，不理众人。
皇后与明月云杏二人继续言笑晏晏，一边玩笑又一边哄着舜华，一片祥和。
……
皇帝与赫连密谈直至深夜三更。凤仪宫内，晏清禾倚于床榻，闲翻账本，见皇帝走近，便放下账本，莞尔一笑，“三郎怎么来了？”
“朕若不来，清禾岂非要一直等着？”他带着些许疲惫，却仍是笑意盈盈，温柔言道。
“臣妾知道三郎定然回来，三郎知道臣妾定然会等，倒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晏清禾伸出手，主动将齐越的手紧紧捂住，“外面更深露重，臣妾给三郎暖和暖和。”
是罢，还假意吹了两下，二人都笑了。
“罢了，到时朕倒把你的手弄凉了，快缩回去吧，”齐越抽手，又替她盖好被角，才说起了今日正事，故意问道，“皇后娘娘就不想知道，今日朕与那瓦剌王嫡子说了些什么吗？”
“臣妾不问，陛下就不说了吗？”晏清禾笑道。
“那奥斯尔声称，若是朕能够帮他夺回王位，杀了奇达，他就能让瓦剌倒戈，与大晟一同对付鞑靼，两面夹击，直至鞑靼国破。”
“这……听起来倒不错，”晏清禾道，“只是瓦剌如今控制在奇达和鞑靼手中，陛下该如何助他夺权呢？若是以武力相攻，那我军岂非要同时进攻瓦剌鞑靼两地？而且，瓦剌如今到底是没有与大晟正式开战，若贸然进攻，只怕是出师无名啊……”
“你放心，这个朕也考虑清楚了，”齐越道，“瓦剌到底是不能贸然进攻，但瓦剌地处蛮夷，大多数地方荒无人烟，戈壁千里。赫连声称，他知道路线，他正是从那逃难而来，才能绕过瓦剌各处边关。朕打算派几百精锐起兵，随赫连直捣龙城，发动政变，除去奇达，扶赫连上位，然后与其联手，共灭鞑靼。”
晏清禾听罢，还是有些许不放心，“既然如此，那一切都需仰仗赫连行事，只是陛下是否完全放心其人？若他犯下欺君之罪，陛下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朕也试探过他，不会有错。”齐越道，“他给朕出示了证物证明他的确是瓦剌王嫡子，确与奇达有着血海深仇。他宁愿以身为饵，也要报仇雪恨。
朕与他约定，如今让他服下慢性毒药，行军途中不会出事，等直捣龙城、共灭鞑靼后再将解药交于他，防止他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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