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拉得偿所愿地拿回了瓦拉杜勒。
但她还给利尼维亚的南港也并不是白白丢掉。
在这一点上，阿斯拉看得远比维鲁克更加长远。
即便维鲁克有心战斗，可他们很难要求刚刚结束大战的复仇军士兵立刻与自己的盟友翻脸。
战斗中结下的情谊尚未消散，这种命令这会在士兵中激起广泛的反对情绪。
况且拿回瓦拉杜勒，又不是非得只靠刀兵。
战场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拿不到；可这并不意味着战场上能拿到谈判桌上还拿不到。
既然能从谈判桌上拿到，干嘛费那功夫去打仗？
阿斯拉现在洗澡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又从脑袋顶上薅一把毛下去。
南港是利尼维亚南方的经济重镇没错，但她最大的收入来源是加工业和港口运输。
阿斯拉只还给了利尼维亚人一个港口，所有的腹地都牢牢掌握在复仇军的手里。
换言之，利尼维亚人拿到的是一间没有货物的商店。
如果他们想要活下去，就连最基础的农产品都必须依赖复仇军的供应。
指望南港附近的水产品，和附近那几个以输送劳动力、提供客栈服务的村落，维斯帕可养活不了那里的二十多万人。
那么尊重他们的“王权”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黑魔王下令，阿斯拉有的是办法让利尼维亚人重新屈膝。
任凭维斯帕的骨头再硬，但南港的二十多万人可是要吃饭的。
而且这样即便维斯帕反抗，到时候站在违背道义一方的也是他和他的保王党...
“嘿！”
阿斯拉正在阅读瓦拉杜勒被精灵占领期间各地的损失报告，突然听到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雷琳！
战争带来的分离不仅没有令她们感到疏远，反而更使她们确信了彼此就是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阿斯拉欣喜地冲上去抱住了雷琳。
她以为雷琳会先去艾瑞戴尔参观那场世纪婚礼，然后再跑回来说撒娇般地说她也想要。
但话说回来，雷琳撒娇的样子，阿斯拉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像雷琳没有去看婚礼，直接跑来这里找她一样。
雷琳也并不是那种在意形式的人，只要她们能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
没有参加那场婚礼的要人里，不只是急于回家同恋人团聚的雷琳，还有失去两个儿子的特拉敏。
大仇得报之后，特拉敏并未感觉到期望中的那般畅快。
除了在战争中看到更多年轻的士兵牺牲之外，更重要是让特拉敏发现，即便手刃仇敌也无法复活死去的儿子。
比起复仇，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回来。
哪怕只是以灵魂的方式，重新站在他们面前短暂地相聚也好。
不过这种事死灵法师们也帮不了他。
奥纳和格罗的尸体已经不知所踪，即便他们能复活亡者，也终归不过只是一具傀儡。
不如就让两位勇士这样安息。
失去斗志的特拉敏辞去了所有的公职。
再回到神秘工坊的办公室里只会让他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然后陷入无尽的自责中。
他本想通过找些消遣与爱好来让自己分心，寄希望于时间能够抚平伤痛。
可每次回到家里，看见宽大的宅院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孤苦伶仃，思绪便又会无限展开。
特拉敏终于迷上了酗酒，整日泡在酒缸里借酒消愁。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礼拜，也许是几个月。
醒来便喝，喝完便睡。
偶尔的清醒对他来说都是无尽的折磨。
他曾经是个天才的工程师和发明家，仅凭对形状和功能的了解，还有一份残缺不全的进货单便复刻了矮人王国视为命根子的火药配方。
那时的他觉得发明和创造就是一切，世间再没有把头脑中的奇思妙想创造出来更美好的事了。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野心勃勃的特拉敏也逐渐被磨平了棱角。
复仇军的复仇和征服，靠得从来不是哪一样强大的兵器或神奇的技术。
世界，终归是生者的世界，是人们彼此间形成的社交关系的总和。
奥纳和格罗在特拉敏心中，是比他的发明更重要的珍宝。
他们的离去，是特拉敏拿出再多发明都无法填补的空洞。
就在特拉敏沉沦之时，维鲁克上门来找他。
“呵，你这儿多久没打扫过了。”
维鲁克艰难地迈过地上凌乱的酒桶和酒瓶子。
“不知道，无所谓了，随便坐吧，我这儿没什么可招待的。”
说着特拉敏又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蒸馏的粮食酒。
一般的啤酒和红酒已经不足以麻痹他的神经了，现在必须得靠这种常人难以入口的蒸馏酒才能哄骗它们。
“奥纳和格罗的事儿，我知道，但这么长时间你也该走出来了。”
特拉敏将手中的酒瓶朝维鲁克扔过去，“你有没有孩子，你当然说得轻巧！”
“孩子只是生命的延续，但他们并不是生命本身。”维鲁克躲过酒瓶，从垃圾堆的间隙里走到特拉敏身旁。
“如果你觉得你失去了未来，但我告诉你你还有现在。”
“如果那两个孩子看见他们父亲这般颓丧，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死了，他们还会怎么想？”特拉敏从沙发上跳起来，口中的酒气要熏维鲁克一个跟头。
“算了，随便你吧，不过我这儿有个新差事，我猜奥纳和格罗肯定愿意你带着他们去。”
说罢，维鲁克丢下一张委任状，便转头离开了特拉敏的垃圾窝。
那是黑魔王的新计划：征服虚空。
见过虚空的广阔，凡人便再难止步于眼前的苟且。
与其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里勾心斗角，不如去探索那更为广阔的星辰大海。
自从黑魔王苏醒后，他便一直计划着重返虚空。
因为维鲁克的冲动，复仇军失去了无二斋和天灵族的助力，现在他们只能指望自己。
南方大陆上的精灵已经在亚历山大的主导下开始建造能够不依靠传送门进入虚空的飞船了。
那个年轻的暮光守护似乎对他那场举世瞩目的婚姻不太感兴趣，在和妻子温存片刻后便转头将几乎全部的热情投入到虚空探索中。
那片无垠星空，已经点燃了他无穷的征服欲望。
但愿复仇军，不会落后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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