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番外，夜熙尧（4）
有一种人像晨间露水，于午夜凝聚，于旭日东升时蒸发。对于夜熙尧来讲，李颜姝就像这种朝阳寒露。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稳定，可他心里也一直明白，迟早会有大限将至的一天。或许是他死在了某一处，又或许是她得偿所愿不再需要与他相互协助，又或者是像如今一样，他夜家彻底讨回前账。
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会立即破裂。
他所能捕捉的，也只有那些个与她相伴的日日夜夜，因为一眼就能看得见尽头，他也曾劝告自己，清醒一些，冷静一些，不要再沉迷，不要再沦陷。
可有些事情往往并不能如意，正如那份不知从何处滋生的情愫。
“王妹她们已经去双子峰了，可是我没去。”
“往后她们或许会在双子峰定居，可是我说，我想留在京城。”
“夜熙尧应该做的，已经尽力了，他都已经做完了。可是，刨除夜熙尧这个身份之外，对我来讲，京城有我在意的人。”
“我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等我，可是万一呢？万一那个人她真的还在继续等着呢？那么我想留下来。”
“我曾经……让她等过太多次，让她等了太久太久。哪怕只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许她心里对我有那么一两分情愫，那我就想为她留下来。”
“而如果她当真无情，那也没什么，至少我人在京城，至少我也能离她近一些。”
“李颜姝，你可曾听说过，又有哪一个夫侍在被妻主遗弃后，还能当做无事发生潇洒快活的？”
“或许有，可我不是，我不行，我没办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熙尧又看了她许久，才颓然放开她的手：“别再撵我走，也别再说那种话。”
他渐渐垂下头，
而李颜姝如似梦中。
就这么又重新审视他许久许久，仿佛在重新认识他一样，须臾又破涕而笑。
也是这一笑之后，她才发现不知何时眼底竟然已经酿出了泪意。
她又笑又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又怎么有这么傻的两个人？
——你心里有我，正如我心里有你，
可为什么，在这之前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从未敢挑明彼此的心意？
或许有时候也正是因看重，所以才那么怕失去，
原来他们两个竟都是这么拧巴的人。
李颜姝又笑了，
而夜熙尧只觉一阵难受。
她心里果然没他。
她居然还有闲情笑！
他生硬地一转身，觉得自己得冷静冷静，说不清是气是窝囊，但总之此刻心里已闷得厉害。
可他刚要走，忽然一个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背上，而一双温柔的手也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阿尧……”她嗓音有些哑，湿漉的泪水洇湿他长衫，而他僵住片刻，
李颜姝又哭又笑的，却柔和地开口说：“或许，我们两个，应该开诚布公仔细聊聊？”
“我在等，一直都在等，等一个人回来，等一个活着回到我身边。”
“只要他回来就好，真的。”
或许之前曾想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曾想两人的那段过往于他而言是段不应存在的耻辱，所以与其纠缠惹人心烦，倒不如曲终人散自己先退一步。
可现在，不了，
“……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你了。”
“久到那一年，你还不曾认识我，你也不曾记得我，”
“可是你救过我的，阿尧。”
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李颜姝。
“所以我和你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相互关照，相互利用。而是……我想被你利用，想成为你的武器，你的靠山，你的避风港。”
或许这个靠山不一定结实，这避风港也不一定坚固，可重逢时他突遭巨变，防心太重，她便随口胡扯，给出一个能令他信服的理由。
结果那所谓的“相互利用”愣是被他记了这么久。
“我也有错。”
她说，
“可是你也一样。”
因为他们两个是同一种人，不到万不得已，真的很难开口，也很难讲出自己心中最在乎的情意。
她看不见他表情，不知他正张口结舌，
之前他那些肺腑之言，令李颜姝仿佛做梦一样。可谁知风水轮流转，这也不过一转眼，呆滞的人变成他，错愕的人变成他，傻愣愣杵在这儿的人还是变成了他。
夜熙尧心口漏跳了几拍，用了许久才总算吸收消化她那些言语的含义，
他又忽然转过身来，直直地望进她眼底。
“所以……”
“……你不走了？也不让我走了？”男人翻起旧账实在很讨厌，他还在记着她最初讲的那些话。
而李颜姝忍俊不禁，
她笑着摇摇头，然后微微合上眼，又轻轻踮脚吻住他唇角。
“不了，”
“我不走，也不让你走。”
“你说过，你唤了我四年妻主。”
“可我这四年，也一样只有你这一个夫。”
夜熙尧：“……”
“……”
不好，
好像太高兴了。
“所以，你心里，其实也有我。”
“对，”她轻声应着。
而夜熙尧：“……”
那唇角用力往下压，却还是忍不住上扬，忽然一个用力抱住了她。
他把脸埋进她肩膀，感受着怀里这个人的存在，那心跳也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
而他也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说，
“李颜姝，”
“我们重新开始吧，妻主。”
或许他心里依然有很多迷惑，可他们来日方长，
人说凡事开头难，而现在他们已经迈出那很重要的第一步，
李颜姝在他怀里笑着，轻点着头。
“好，我们重新开始。”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
她想他也是一样的。
他们两个真正交心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是其一，但她相信往后还会有很多。
窗外的雪依然在下，也不知小十五是怎么混进来的。
但此刻夜十五正紧紧攥着梁冰岚的手，这位岚王女一脸害臊无语得要命。
而夜十五则是一边偷听小墙角，一边掏出个小本本，并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做记录。
同时唰唰写好一封信。
“——王妹，见字如晤。”
“我跟你讲呀！！十一哥他吭哧瘪肚，可是他总算修成正果啦！！兴许明年我们大家真的可以一起过年啦！～～～”
“顺带一提，请记得帮我转告江小五，我知道他对这种事情一定会非常非常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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