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边。
几个人都被韩枭的模样惊住了。
从前总用鼻孔看人的南部世子，也有这毫不犹豫朝他们跪地恳求的时候，是为了南部百姓着想。
“韩枭。”季清欢最先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低头在暗影中看向韩枭跪地的姿势，目光有些心疼。
随即也更加坚定了要援助南部的心！
“哎，”季老爹心底闪过诧异，往前走了两步一把将韩枭拽起来，不免暗自赞叹，“倒是难为你有这份心，也是个好的，遇事知道为南部打算。”
随着接触越来越多——
韩枭从前‘纨绔子’的名头也早就摘下了。
牛得草跟钱如意对视一眼，都对这世子多有改观。
季清欢嗓音干脆，急着一锤定音。
“爹！六叔钱叔，咱们这就渡江往金银湾去吧，再迟恐怕老贼就要到铁壳子城汇兵了。”
老贼汇兵后，自然要攻打南部。
季清欢怕他们行动太晚会拦不住老贼。
他打算在江面上将老贼擒获或拦截，总之不能叫打到南部去。
但显然他老爹早有打算.....
跟季清欢想的不一样。
季沧海道：“不，你与世子按原定计划走桂花城，快速夺占京州七城十三郡，把皇宫稳当当的占住，底下的世家宗族们就能定心了。”
“可是，”季清欢眸色一紧，“我跟韩枭领兵夺京州，那南部......”
季沧海一拍自己的将军肚，虎目圆瞪。
“你爹这老骨头可还能替你们顶上三俩月？”
“....您要回南部镇守？”季清欢听的惊诧。
季老爹说：“你姐和季家军的家眷都在南部，岂能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其实在季清欢没有骑马而来之前。
季沧海就已经决定要回南部！
他只是问问儿子的想法，眼下知道儿子与自己想的一样，心里就更为自豪。
哪里有战火，哪里就有季家军。
南部也属中原疆土。
岂能不管？
“——还有俺！”牛得草喊着，“老将军去哪俺就去哪儿。”
牛婶婶和儿子牛犊也在季州城呢。
“......”
韩枭眸色湿润的看着他们。
他腹中准备好了许多恳求的话，怎料刚说第一句。
季家人就挺身而出了。
韩枭怎能不知这是季家夺皇位的最好时机？
但显然季家人没把皇位看作第一。
这份仁义怎能不叫人钦佩？
往后谁再说季沧海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韩枭第一个不信！
“那，”季清欢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此去必然危险啊，“爹，不如你们往京州开拔，我跟韩枭回南部迎敌？”
怎能叫他老爹和叔伯们去打仗。
季沧海摆摆手：“你去做更重要的事，平定京州安社稷，可叫各地宗族死了作乱的心，百姓们也能尽快修生养息。等你夺占皇宫后，再回南部援我们。”
他们这些老家伙去帮就够了。
还能倾尽家底的只为帮南部不成？
皇位可不能丢，隔壁老韩头还盯着呢。
他领着老将们驻守南部，如此一来，皇位能被季家占住。
南部也可暂时安稳。
两全其美！
“老将军，”钱如意是京军出身，理应先马踏京州，但他拱手道，“末将也想跟老将军去南部。”
“钱叔，你不与我回京城？”季清欢又惊讶一回。
钱串子叔要抛下京军跟他爹走。
说句现实点的——
这等于把多年以来在京军里的势力断了。
彻底的把京军都给了季清欢，不留恋半点功名和威望。
“哈哈，”钱如意朝季老将军靠近，用厚重盔甲撞肩，“十几年前未能跟上，咱们分别多年，这回您得带着我了，老将军。”
当年钱如意要跟随季家走。
但那时钱如意在京中正是仕途大好的时候。
季沧海是再三劝阻甚至发了火。
才叫钱如意留在京军营，不致使京军大乱。
毕竟营里总得留个有本事的将军坐镇。
此次匈奴进军中原，也能看出季沧海当初留下钱如意在京中，是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若非钱如意坐镇。
只怕京军的伤亡要比现在更惨重许多。
哪还有他们此刻领着京军绝地反击的机会？
“可别说这么好听，什么叫跟着我，”季沧海用玩笑话遮掩老眸通红，心里确实感动，“你是想你儿子了。”
钱如意的独子钱志远。
钱志远救下季清凝之后往南部去，现在也在季州城呢。
钱如意顺势发笑，点点头：“您想怎么说都行，反正咱一道走！”
老兄弟们再也不分开了。
“爹，”季清欢舍不得老爹和叔伯们，左右看看眼眶就有些热，可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做法，“....我一定尽快回援南部，早点替你们。”
季沧海挺了挺胸膛：“你老子三两个月的死不了，做好你的事，别瞎担心。”
“嘘！您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季清欢慌忙去拦，听着都心惊肉跳。
总之，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韩枭朝他们抱拳：“此去惊险，请几位老将军务必当心，他日南部再聚，韩枭给你们叩头谢恩。”
“哎，”牛得草摆摆手，半说笑半认真，“叫你老子叩头谢恩俺必受着，你就罢了。”
他们不稀罕十几岁小孩的谢恩。
倒想看那老韩王低头！
若换作从前，韩枭听见这话心里就要不爽了，自己父王绝不能给谁谢恩，但眼下又不一样。
即将劳动人家卖命，得说点好听话哄着。
韩枭亲切的看着牛六叔：“牛将军，到时候我一定让父王摆宴亲自多敬您几杯，咱们总有重聚时。”
“他还能敬...哼。”牛六叔下意识就想骂老韩。
却看见韩家这小子如花似的笑脸......
罢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背着韩枭再骂。
“如此，咱们就尽快出发吧，从金昭岭行船路线更近，也可避开匈奴，咱从望西山脉登岸。”钱如意跟大伙儿商量路线。
韩枭连忙说：“此次回南部还有我部将领曹承枫，他率领两万破辽军也赶回南部，韩氏商队的船都正往金昭岭岸边驶去，你们同行，可保将军们海航无忧。”
“你小子果然机灵，啊？”季老爹大笑着拍拍韩枭肩膀。
这都直接安排好了只等送他们上船。
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留。
是个干事儿的小子！
韩枭抿唇笑了笑：“实在挂念南部安危，老将军见谅。”
“走吧。”季沧海朝身边老兄弟们看。
七月盛夏。
江岸风声鹤唳，一群老将们再度提枪。
不为南部，不为季家。
为的都是这世间无辜百姓们。
走吧。
这一战不惧生死。
只盼平安！
“......”
一群人步行往大营回。
韩枭跟在季家父子俩旁边，与季清欢一左一右的跟着季老爹齐步。
季清欢扭头跟爹说：“粮草我给您装满装足，武器盔甲也给你们带去，平定京州用不上许多东西，你们此行才是危险。”
“旁的倒也罢了，”季沧海点头思索着，“粮草确实得带足，过后你自己从西夏再征粮吧，此次回南部，怕是要缺粮草。”
钱如意走在后面问：“为何啊？”
“恐怕是....”韩枭轻声插话，语气低沉，“盛夏的南部多雨水，海岸线浪潮近日颇高，又淹毁不少农作物，粮食产量极少。”
南部有海水登岸，怕是要缺粮了。
“哟，”季沧海转头看韩枭，再一次由心称赞，“你这孩子属实机敏难得，万事万物你都料着了，不错，老夫最近屡次观望海岸线，也正是怕这个。”
怎知怕什么来什么。
往年无战事时，南部一到夏季就缺粮，都是从西夏购入才能补足百姓们吃喝。
可今年战事频发，西夏的粮也不太多。
所以......
“！”季清欢听的瞪大眼睛。
“那岂非除了匈奴这个祸患之外，南部还撞上了饥荒年？！”
外有敌兵入侵，内有粮米亏空。
接下来——
南部百姓要怎么活？
他有点不放心叫老爹回南部了。
天不长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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