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对钟雅身上时不时出现的青紫痕迹习以为常，看到她半张脸肿成猪头走进教室，也没有人多问一句。
钟雅已经又恢复成了弯腰驼背低头的形象，十几分钟前跟北安说话时活泼开朗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
她似乎也对班上那些人对她熟视无睹的情况习惯了，来到教室后就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哈！你们是没看到！”旁边几个聊天的男生里，有一个看到钟雅走进教室，说话的声音顿时都大了两倍，“那男的老婆看到他带着个女人从一座高档小区里出来，当时就气炸了，跟个泼妇似的就冲上去跟那个小三扭打在一起！那情景，可精彩了！你们没看到可太可惜了！”
说话的男生是上次想抢劫钟雅，结果被北安和许安吓跑，这几天被噩梦扰得睡不好一个整觉的小混混里的其中一个。
那天之后他就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自己嘴里被倒入滚烫的热油，肠穿肚烂。
梦里那种痛苦清晰得让他醒来后都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和他一起的那几个兄弟也说他们在做噩梦，每个人的噩梦还不一样。但一样的就是他们梦里感受到的恐惧和疼痛，就算醒来了也能让他们清晰的记得。
这让几个小混混吓得魂不附体，这几天都不敢结伴勒索别的学生了。
其他几个小混混这几天倒是学乖了，跟钟雅同班的苟冲虽然也怕，但是每次看到钟雅，他还是会忍不住嘴贱挖苦钟雅。
就比如现在，他说的明显就是今天早上在街头闹得沸沸扬扬的“抓小三”事件，主角就是钟雅的父母。
知道那是钟雅的父母，他就是要故意在全班面前说，让钟雅难堪。
他不仅要在钟雅面前说，还要拉着钟雅一起说。
“哎！钟雅是吧？我今天早上在‘抓小三’现场看到你了，你好像是跟那个泼妇一路的吧？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不会是你妈吧？”
他故意说重了“抓小三”“疯女人”几个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也太丢人了吧！街上那么多人，她就跟个神经病一样拉着那个小三又打又骂的，你爸当场打死她都不为过吧？怪不得你平时跟个鬼一样不敢抬头跟人对视，身上流着那种疯女人的血，你其实也是个疯子吧？不不不，你是傻子，哈哈哈哈……你们母女俩还真是亲生的！”
“……”
“……哈、哈哈……”
他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还句句戳人家钟雅肺管子，话里的针对和恶意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跟他站在一起的其他几个男生尴尬的笑了几下，都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很显然并不想加入他人身攻击别人的队伍。
如果说那几个男生的行为还算隐晦的话，那么班上的女生就很直白了。
最开始是一个女生不满的皱着眉开口，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苟冲同学，不要拿别人的伤心事开玩笑！”
“而且什么叫‘疯女人’？什么叫‘打死也不为过’？谁遇到那种事情不生气？生气难过了情绪失控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人之常情就对别人人身攻击，还攻击到钟雅同学身上？还有，我个人认为你对于法律和道德的认知过于低下，衷心祝福你以后不要因为‘某某做了这种事，打死也不为过’这种理由，进去吃牢饭！”
苟冲没有想到平时他暗戳戳在班上讽刺欺负那土包子的时候都从来没有人替她说话，今天学习委员却毫不客气怼了他这么多话。他不爽极了，正要开口反驳几句，另外好几个女生也开口了。
“就是啊！你平时因为钟雅的性格和穿着打扮对她评头论足、鼓动班里同学孤立她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说出这么过分的话，你简直丢我们七班的脸！”
“就是就是！而且你这个人真的很搞笑哎！先不说你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吧，反正那些都是你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出来的，谁也不知道真假。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更搞笑了——这件事里明明是那个对婚姻不忠的人有问题，为什么你刚才一直在攻击受害者一方？感情你的意思是婚内出轨没什么很正常，但是被出轨的一方当场抓到出轨的一方时不能情绪激动，只能装瞎什么都不说悄悄离开，就因为情绪激动指出出轨一方的错误，会让出轨的渣滓丢脸是吗？”
“丢脸的明明是有孩子有老婆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人！你思想有问题吧苟冲同学！”
“……”
班上几乎一半的人都在声讨苟冲，另外一半都在用眼神精神攻击他，苟冲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顿时又气又怒，脸都涨红了。
但是班上几十号人，他一个写个八百字作文都要憋半天的学渣，说又说不过、打也不敢打（其实打你也打不过），只能涨红了脸什么也不敢说，憋屈的坐下了。
把苟冲骂老实后，班上的同学又开始自己干自己的事，安静的只能听到纸张翻动时的沙沙声了。
从苟冲阴阳怪气想搞事开始，到苟冲故意提到钟雅想让钟雅难堪，再到最后几乎全班声讨苟冲，作为漩涡中心的主角的钟雅都一声没吭。
她全程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就跟以前无数次一样。
估计是今天苟冲说的确实是太过分了，钟雅的同桌以为钟雅低着头是在伤心哭泣，还破天荒主动跟钟雅说话了。
她先是试探性的歪头看了一眼自己低着头被厚实的头发挡了脸、看不见表情的同桌，然后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了好久，终于伸出手，把手心那颗巧克力糖推到了同桌的桌上。
旁边的钟雅动了动。
她一惊，立马坐直了回去。
后面见钟雅又没动作了，她又给自己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然后在桌上趴下来，悄悄靠近自己的同桌，做贼似的小小声说：“不要，不要听他说的。不要，难过。”
说完后，她就跟用尽了毕生勇气似的，又“嗖”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只是这样几个动作，就让她的额上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可见她做刚才那几个小动作，花费了多少力气和勇气。
终于安慰完了。
颜莎莎悄悄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心累的想。
和人交流真可怕！
她不知道，她的小动作都被一旁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钟雅尽收眼底。
继刚才全班同学帮她说话后被惊讶和感动后，钟雅又被自己的小同桌可爱到了。
她忍不住悄悄勾起了嘴角。
可爱。
真可爱啊。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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