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皇帝这话一出，徐燕宜尚且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二皇子倒是先一步开口提出了反对意见：
“燕宜是父皇您亲自下旨赐婚的正妃，怎么能做侧妃？这岂不是叫天下人觉得父皇您朝令......”
“皇儿！”.
荣贵妃听着他话头越说越不对头，连忙出声打断了他。
然后惶然地扭过头去，看皇帝的脸色。
果然见皇帝的面色已然阴沉了下来，看向二皇子的目光也冷冷的。
二皇子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失了言。
可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是错的，他只是明白自己的这一番“实话”有触怒父皇的风险。
他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思，复要张口。
另一边的徐燕宜已然开口：
“陛下，臣女不愿意！”
她的腰脊挺得的笔直，虽然纤细，却绝不脆弱。
皇帝阴沉的目光从二皇子的身上挪到了徐燕宜的脸上，他的眉心泛起褶皱，心中怒气蒸腾。
在他看来，徐燕宜的脸毁成了这个样子，莫说是做正妃了，就算是做个侍妾也是辱没了皇家的脸面。
他愿意开恩，赐给她一个侧妃的体面已经是天大的隆恩了，徐燕宜居然这般不知好歹，还敢出言忤逆！
然而在触及她眉眼间尚且存留的一丝昔日容颜，皇帝想到了她那个忠心耿耿的父亲，到底是按压下了怒气没有立即发作。
只是声音依旧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那你又待如何？”
皇帝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徐燕宜的脸上，他心中想的是，如果徐燕宜真的敢大言不惭的忝居正妃的位置，那他父亲这些年的苦劳恐怕也保不住她了！
同样的，二皇子的目光也牢牢地锁在了徐燕宜的侧颜上。
他期盼着，徐燕宜能说出与她两情相悦，此生矢志不渝的话来，坚定地站到他的身边来。
他太过专注地盯着徐燕宜了，以至于让他完全忽略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难看到极致的脸色。
可徐燕宜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心底滑过一丝冷笑，面上却恭谨异常，伏地跪拜下去：
“启禀陛下，臣女自知无才无德，不堪嫁入皇室，更不愿耽误了二殿下。
陛下开恩，愿允臣女一处庇护之所，臣女心中不甚感激。然而臣女无德，恐怕难以承受落差，若是来日心生怨气，伤了二殿下和未来二皇子妃之间的和气，那便真是罪无可恕了！
臣女心中惶恐，故斗胆请求陛下收回赐婚旨意，保全臣女的颜面。”
听见徐燕宜口口声声都是疏离至极的“二殿下，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未来二皇子妃”这样的字眼，二皇子的心几乎碎成了碎片。
而皇帝却分外满意徐燕宜将自己贬低至尘埃里的态度，也不得不考虑她所说的那种情况。
寻常后院，女子之间尚且要争风吃醋，妻妾相争，更何况若是真的将徐燕宜贬妻为妾......
见皇帝眉眼间有松动之意，徐燕宜举起手掌，以指为誓，又添了一把火：
“臣女愿意当着陛下、娘娘以及二殿下的面立下誓言，臣女与二殿下退婚后，此生唯伴父亲左右，再不出阁嫁人，更不会做出有损徐家门楣的事！”
此言一出，皇帝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也消失了，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也缓缓松开，正准备同意。
不料二皇子突然出声：
“不行！”
他猛地扑到徐燕宜身边，一双温柔的眼睛里盛满了心碎和哀求：
“燕宜，你是知道的，我心仪于你，无论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在我心中始终是将你当做我未来的妻子的。这天底下哪里有妻子只是容颜受损，就要离夫君而去的道理呢？
燕宜，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因为你的脸而嫌弃你，与你离心，我可以发誓......”
“殿下，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徐燕宜的手攥住了二皇子准备举起来的手，回望着他。
她当然知道的，二皇子虽然懦弱，却是真正的君子。
他心中认准了自己是妻子，就绝不会因为容貌这样的外物而不尊重她，况且他心里还很清楚自己的脸毁了的原因......
可是......他太天真了，甚至天真的有些可笑......
心里这样想着，徐燕宜的唇边便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熟悉她如二皇子，自然立刻就捕捉到了徐燕宜唇边的这丝笑容。
这丝笑让他心头无措又慌张，直到皇帝威严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好，朕允了！”
“臣女多谢陛下隆恩！”
徐燕宜放开了二皇子的手，真心实意地朝着皇帝磕头谢恩，然后低着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竟再没有看二皇子一眼。
皇帝的目光落在满眼失魂落魄的二皇子身上，眉毛皱起，心里觉得发堵。
摆手像是驱赶一样的对着他道：
“你也走吧！”
待到殿内只剩下皇帝和荣贵妃两个人后，荣贵妃才小心翼翼地走近皇帝，依偎过去：
“陛下——，今日的事情是臣妾做得不妥——
可臣妾真的不是对徐姑娘不满，更不敢对陛下的圣裁有意见，臣妾只是......只是有些恼怒徐姑娘没有出席臣妾的早荷宴，觉得被下了面子，一时脑袋发热做了错事而已......”
荣贵妃说完，皇帝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一双沉墨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荣贵妃。
似乎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而荣贵妃的心中也在打着鼓。
若是放在从前，她自信皇帝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真的生自己的气，就算是一时恼怒，自己做小伏低哄皇帝几句也就能揭过去了。
可自从那夜之后，荣贵妃总觉得皇帝待她的心不如往昔了，如今虽也复了宠，膝下两个儿子也各有出息，在后宫里的地位比从前高了，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没有底气。
皇帝盯了她半晌，然后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朕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看重脸面之人？”
这话说得荣贵妃心中惶然，竟一时辨别不出皇帝的喜怒。
犹豫了一瞬，荣贵妃还是摆出了从前献媚讨好的姿态，纤细的腰肢一软就要往皇帝的怀里歪：
“陛下——”
可皇帝却看都看她一眼，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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