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城西，一百公里。
夕阳洒在成片的植物上，这些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以及贴近地面的草本植物正在贪婪地吸收着阳光，借此固化更多的碳用以生产生物质。
表面光秃秃的星球对于菌丝而言同样难以生存，如果说人类还有旧纪元遗留下来的工具用以支持他们在这颗星球上进行开垦，那么菌丝从最开始的时候过得就是真正的苦日子。
第一批菌丝获得的养料主要来自三个方面，其一是飞船副体中的人类身躯，其二是飞船副体中的那些物资，第三则是飞船副体击碎地表壳状结构之后露出的部分物质。
只是，祂们比人类早很多便意识到了那种神秘生物质的毒性，不同于任何一种飞船上生物基因库中能够制造的毒素，只要摄入超过一定限度，一小片区域内的菌丝生命就会当场掉线。
这对于菌丝意志来说同样不是好事，所以长久以来祂们对待地下的那些东西都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
自从几十年前菌丝有了足够的基本盘之后，祂们便开始在地面上增殖繁衍，借着太阳光固化空气中的物质，不断生长自身，而非从那宝库般的地下不断汲取。
这样的谨慎和小心让菌丝实控的星球表面不断扩大，祂对自己未来的胜利也越来越有把握。
直至一个变数的出现。
此刻，菌丝意志化身的三个意识体再次齐聚，正是为了商讨接下来菌丝的发展方向。
虽然三个意志实际上是一体的，但因为侧重点存在不同，所以在交流的时候会天然带上不同的立场。
而这样的差异正是主意志选择一分为三的原因。
“最近的各项进化与模仿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司掌进化的菌丝意志阿特洛波斯在意识空间中说道，
“上次行动的失败让人类对我们产生了足够的警惕，那几种新的合成生物没办法对他们造成足够的威胁。”
“我们没有办法为你提供帮助，那并非我们所擅长的领域。”
司掌孕育的菌丝意志克洛托说道。
“没错，除非你提出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这样我们才能为你提供帮助。”
司掌侵蚀的拉刻西斯补充道。
“的确有两件事情需要我们一起进行讨论。”
阿特洛波斯将自己的菌丝感知分享给了另外两个意志，使祂们也能够感知到那片区域当前的状况。
“第一，如果短时间内我们无法解决当前的问题，我们是否应该进一步模仿人类？”
“你说的进一步是指什么？”
“工具，我最近反复进入那些仍有价值的人类大脑中，发现了他们的一些特点。
“对于我们来说，如果一种能力适合族群的发展，我们就会想办法将其解析并且进行模仿，最终让我们自己也获得这种能力。”
“这有什么不对吗？”
另外两个意识体问道。
“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倒不如说这非常正确。
“一旦能力能够被成功复制，那么就相当于我们永远掌握了一条新的路径，在可能的未来之中，那些构成我们底蕴的能力会为我们带来新的、无限的可能。
“但我们与人类的区别就在这里，当我们选择同化的时候，人类选择的是操纵。
“换句话说，一切人类降生之后才拥有的物质，在他们的眼中都属于工具的范畴，而我们并不存在‘工具’这种概念。
“我们使用‘同化’，这样只要拥有一次，就意味着永远拥有，但人类的‘工具’虽然脱离身体之后就意味着彻底的失效，但他们掌握‘工具’的速度是我们永远无法相比的。
“我们将族群发展到了如此巨大的范围，才解析出了十种人类的能力，而对于人类来说，只要他们觉醒了一种能力，通过合适的训练就能够快速掌握……”
“好的阿特洛波斯，你想要表达的内容我们已经知晓，只是你的提案内容到底是什么我们还尚不清楚。”
克洛托打断了阿特洛波斯的长篇大论。
“我要说的是，在之前我们已经通过对人类的监视搞清楚了那些人类工具的用法，我们将那名为火箭的残骸放到那支探索队的必经之路上，不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其他工具也是如此，我们从那些人类脑子里得到了那么多的知识，为什么不尝试着去使用那些工具，乃至创造自己的工具呢？
“这虽然和同化带来的好处无法相比，但至少在短时间内能够让我们的实力出现提升。”
“你想要如何达成这一点？”
拉刻西斯如此问道，阿特洛波斯回答：
“让克洛托孕育一些特殊的子代，身体结构可以对人类进行效仿，只要能够使用那些工具就好。
“之后我们也可以通过从人类那里获取的知识，创造属于自己的工具。”
“很好的想法，克洛托，你觉得呢？”
“……”
意识之海中，司掌孕育的菌丝意志陷入了沉默。
“有什么问题吗？”
“……”
“你的表现很奇怪，我认为我们需要进行一次聚合以便自查。”
“等等。”
意识之海中的克洛托终于给出了回应，只是这股信息流中还夹杂着些许其他的情绪。
“我，我做不到。”
克洛托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什么叫做不到？我们拥有海量的基因库，想要制作与人类类似的异兽子代完全没有问题。”
阿特洛波斯的怀疑直击问题的核心。
“我不知道，我也无法解释。”
克洛托说道：
“我申请一次聚合，并开始状态自查。”
“同意。”
“同意。”
很快意识之海中的三团意识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遮天蔽日，充满了这虚无空间每一个角落的至高意志。
祂感受着自身孕育部分的状态，开始了自我审视。
良久之后，至高意志再次恢复了正常状态。
祂的自查已经完成，祂的分身，祂的三分之一，克洛托并未说谎，菌丝意志无法说谎，这件事情对于祂，对于祂们来说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
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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