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绝对不会有战事。
多尔衮返回漷县固守，吴克善好不容易打通水淀子也得回撤，东虏需要调整防区，转运辎重，补充箭矢干粮，没有大战能力。
偷袭宣府的那支偏师明日才能接战，后天才能有消息。
明军也刚刚调整完毕，陆天明不能去中军，得给属下时间适应，也得给机会互相探讨思路，自我决断小规模切磋的权力。
一瞬间安排了朝臣以为半年时间的事，接下来…还挺繁琐。
午时吃饱喝足，陆天明靠在太师椅中闭目养神，徐凤爵放下一杯茶。
“夫君既然不去上衙，回卧室歇息吧，外面冷，炭盆也没用。”
陆天明略微摇头拒绝，徐凤爵却附耳低声道，“妾身想去慈宁宫住几天。”
陆天明睁眼看着她，“为什么？”
“夫君现在身份不同了，大明只有一场战事，您却有无数战场，就算不管江南，流贼也需要您关注，朝堂每个大员都得监视，万事繁琐，难免疏忽，大哥跟您说过弑君，妾身不知什么事，但您一定疏忽了，有人隐藏在京城，也许我可以帮您。”
她倒是在说正事，陆天明思索片刻依旧摇头，“不需要，夫人在家歇着吧。
成功来的太简单，说起来不过是与京城武勋串联，控制了皇城禁宫，距离真正控制朝廷，控制天下，还远的远呢。
朱明养士近三百年，当然有大批死忠，朝臣只是被我突然打蒙了，并不代表他们背叛朱明，这种人多的很，不可能杀绝，也不可能处处防备。
施行新政，改革科举，都是为了分裂他们，用一批人打败另一批人，单靠我自己怎么可能万事如意。”
徐凤爵美目涟涟，笑着点头，“夫君眼界清晰，妾身白担心了。”
陆天明笑笑，示意她到身边一切坐，徐凤爵很期待以前两人在塞外那种交流，拽了把椅子，靠在一起闭目养神。
“大将军！”
一声见礼，没注意人进来，徐凤爵差点跌到地下，陆天明伸手扶住她，拍拍胳膊示意安静。
“李素，京城安排监视办的怎么样？”
“回大将军，虽有点繁杂，属下均已安排妥当，目前很多人都在用庆祝的名义宴请，未有实际行动，难发觉异常。”
“御马监从府前卫和京卫调了很多人，有没有调查过那些中下层军官？”
“属下调查过，骆都督也帮忙，他们对大将军总督军政早有准备，应该是曹化淳、王德化暗示过。”
“那就好，我需要在禁宫有个坐班的地方，武英殿其实不合适，天然排斥文臣，文华殿更不合适，你有什么建议？”
李素马上躬身，“属下想过这个问题，皇城空旷，但大将军不能去皇城，仁智殿是禁宫唯一合适的地方，地处武英殿以北、慈宁宫以南、右翼门以西，南北两门、与慈宁花园并列，直通慈宁宫，大殿、值房、库房齐全，整体加起来比东边的慈庆宫还大，足够属官跟随。”
陆天明笑了，是没得选，仁智殿旁边就是慈宁宫花园，有临溪亭、咸若馆清净优雅之所，满清最忙碌的内务府能放下，也能放下威远将军府。
“仁智殿是大明皇帝驾崩停棺，以及皇家画像保存的地方，是不是有点晦气？”
“回大将军，话是这么说，可只有成祖皇帝曾在仁智殿停棺，属下认为打扫一下即可，皇家画像转存斋宫。”
“好，就这么定了，去与宋裕德、曹化淳联系，仁智殿、西华门此后由亲卫营轮值，于成龙、方世玉常驻，你也给自己留个公房，本官明日开始坐班，一天一夜准备妥当。”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李素走后，两人又沉默一会，陆天明感觉越来越冷，示意徐凤爵起身，掀开窗户一看，鹅毛大雪。
这雪来的太突然了，可能是春天前最后一场雪，如果连着下几天……黄台吉也太倒霉了。
白茫茫一片，天地好似在经历清洗。
陆天明突然觉得该入禁宫，摄政要有摄政的气魄，别院不是一直该待的地方。
戴梁冠，穿金袍，披紫衣，迈步出门。
崇文门大街一片白，但百姓依旧很热闹，物价稳定，不缺柴火，还有史册中最大的热闹可瞧，街道酒楼和茶馆都是烤火谈天的人群。
厚重的人间烟火气息，陆天明很有成就感，迈步向南。
前后面各十六名亲卫，百姓渐渐发现忠勇侯一人在溜大街，所过之处很安静，人群纷纷弯腰躬身行礼，彼此都没有呼喊。
陆天明能从百姓眼里看到期盼，东安门本该入皇城，又下令继续向前。
亲卫都到身后，忠勇侯过长安街岗哨，一人风雪前行。
本是个日常行为，突然成了一个仪式。
因为百姓小跑聚集在街角，深长脖子，踮脚盯着忠勇侯在长安街前行，神色非常激动。
陆天明略感孤独，深感欣慰，禁宫依旧是天下人心所在，自己整日在广渠门关注战事，反而不如坐镇禁宫让百姓踏实放心，也许他们昨天早上就期盼这一幕。
人群翘首期盼，目送忠勇侯不紧不慢、步伐坚定向前…
突然有一人高呼，“雪虐风饕，无畏忠勇，独向苍茫谋大略。心雄壮志，敢当重担，誓凭热血济苍生。”
众人大叫一声好，又有人高呼，“我也来一句。风雪兼程，入中枢怀匡世志。艰辛不顾，施良策展救时才。”
“好，我也来一句。踏雪迎风，步禁阙勇怀天下志。披霜戴月，担兴亡敢展世间才。”
……
一群国子监书生在拍马，百姓听着非常提气，赞叹这些读书人转性了。
百姓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师长千叮咛万嘱咐认清形势，这时有一人凝声大喊，“艰难何破，且凭浩气冲霄汉；功成谁伴，独抱狂歌对月吟。”
“兄台好文采，好气魄，当今日最佳，写下来送到侯府。”
“这是忠勇侯自己的对联，四年前写在破敌当夜。”
“原来如此，侯爷文武双全，果真救世英雄。”
陆天明这时走到金水桥前，抬头仰望一眼皇城，迈步上桥。
东面突然乌压压下跪，风雪中大吼，“恭迎大将军主政！恭迎大将军主政！”
陆天明转身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消失在承天门下…
东城传来山呼海啸的万胜，接着通过城墙传播，声震云霄，风雪好似都散了。
百姓比昨日更开心，街道上竟然很多人敲锣打鼓。
京城没有闹元宵，倒是在正月二十四，莫名扭起了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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