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势来得突然，也沉重。
昨日还在为李怀肃的连番大胜而高兴，第二日就连床都起不来了。
太医一个接着一个地召进皇帝的天阁，却都不叫出来。差不多整个太医院都守在了天阁里，却半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样了。
连萧皇后带着宝宁公主、李怀璋去探望，都被皇帝的御林军挡在了天阁之外。
萧皇后气愤愤地回到长春宫。
第一个便把香贵人叫来申斥。
“都是你这贱婢，平白勾引得皇帝，坏了身子！”
皇后和香贵人，再加上一旁的云媞，都心知肚明。
皇帝这怕是福寿膏的瘾发，再也瞒不住了。
听着皇后的申斥，香贵人跪在地上，只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身影都透着倔强。
看得萧皇后更气：“贱婢，你竟胆敢冲撞东宫！”
皇后声音严厉，香贵人被吓的身子微微一抖，眼中含泪：“皇后娘娘，臣妾可还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哪里就冲撞中宫了？”
“你……”
皇后霍地起身，似是生了大气，指着香贵人的指尖都有些颤抖，“贱婢倒长了一张好嘴！昔日之事，本宫就先不与你做过计较。本宫只是只问你，明明皇上身子一向都极好，怎么那夜宣你去天阁伺候了一次，回来人便病了？是不是你，给皇上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说！”
自然……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日，香贵人被木子恩胁迫着，给皇帝加大了剂量。
皇帝本就上了年纪。
这段日子，身子又被掏空许多。
一下子受不住，自然就躺倒了。
香贵人嘤嘤哭泣：“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冤枉啊！那日，皇上不过是宣臣妾去伺候笔墨，臣妾伺候过，便走了。臣妾走的时候，皇上明明还好好的呢！不信，您可以问天阁的下人，每一个都能作证！”
萧皇后冷哼一声，只是不信。
口口声声逼迫香贵人认下罪责。
再加上一向与香贵人不对付的太子妃，在一旁添油加醋。
一气之下，皇后竟直接吩咐心腹，将香贵人拖出去打死。
尸体也要连夜送出宫去，丢在乱坟岗上。
香贵人虽受皇帝的宠爱，可如今德昭帝病来如山倒，一时间顾不上。香贵人又位份太过于低微，没了皇帝的庇护，完全没有手腕跟皇后对抗。
只能哭喊着被内侍拖走。
外间传来阵阵惨叫。
无论是萧皇后还是云媞，面上都无一丝波动。
下半夜，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便被扔出了宫，拖去乱坟岗上，葬了。
这对孪生宠妃的一辈子，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送香贵人出宫的，只有一个身材佝偻，衣饰极为粗糙的老嬷嬷。
守门的侍卫见了便皱眉，“你是香玉阁的奴婢？如何就派了你一个人出来，给你家主子送葬？”
“是。”
那老嬷嬷深深埋下头去。
她似乎嗓子受过伤，不能见风，颈上围着厚厚一条粗布掩着。
“香主子触怒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赐死。如今香玉阁两位主子，都没了，下人早就各寻出路去了。老奴年纪大，内务省不肯要，皇后娘娘特许老奴给香主子收尸后，离宫归家。”
说这一大篇子话，老嬷嬷累极了似的轻轻喘着，“还请小哥行个方便吧。”
香贵人是皇帝嫔妃，本来死在宫中，也需葬在宫中的。
可如今皇帝病倒，萧皇后势大。
皇后不想看香贵人以妃妾的礼下葬，就偏要让她死得凄惨，不体面，死后葬身乱葬岗。
他们这些小侍卫难道还能拦着不让？
“走吧走吧！”
当值的侍卫一挥手，就让那不知名姓的老嬷嬷，一个人略有些吃力地推着平板车上的尸体，出了宫门。
慢慢地去了。
那老妇人一步一步地走着。
春夜的风，吹开了她脖颈上的粗布。
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她看着被自己推着的尸身，“阿玉，姐姐定会好好掩埋你。”
后半生，也会用来为你赎罪。
另一边，长春宫中。
萧皇后伸手轻捶了两下心口，看向云媞，语气不悦：“那个香贵人，分明就是狐媚子，你却非要放她走……”
云媞笑了笑。
香贵人的仗，打完了。
剩下的，就该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战场了。
第二日，天阁里依旧不曾传来德昭帝身体好转的消息。
萧皇后带上云媞和一众宫人，再次去了天阁。
守门的御林军恭恭敬敬下跪，口中的话，却说得不客气：“皇后娘娘，皇上如今偶感风寒，太医说了，需要静养。皇上吩咐下来，谁也不见。”
“昨日便是这套说辞。纵是风寒，本宫与皇上乃是结发，难道还怕被过了病气不成？快放本宫进去！”
“皇后娘娘，皇命难违。请恕微臣断难从命。”
“呵……”
萧皇后终于耐心全无。“敢花言巧语，拦本宫的凤驾！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守门的御林军，口中翻来覆去地就只有那么几句话，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放萧皇后进去。
正逼迫得紧处。
“皇后娘娘，他不过是个御林军中的小头目，对皇上忠心耿耿。不叫您进去，是皇上的意思，您还是勿要难为了。”
堪称温润的声音响起。
云媞看过去。
回见木子恩一身白色织金蟒袍，外套一层轻甲，墨发高高束起，用金簪簪住。
通身的天家富贵气象。
萧皇后本能皱眉：“木子恩，别仗着皇上宠你，你便为所欲为！你一个外臣，如何进得了内廷，插手后宫之事？速速退下，本宫饶你不死。”
“呵……”
木子恩一声轻笑。
萧皇后见他这般轻浮，心中大怒，“你胆敢不行臣道？来人！给本宫把他拿下！”
木子恩眸色转冷。
看着眼前两个女人。
萧皇后身后，长春宫侍卫涌出。那是萧家在后宫中扶植多年的全部家底，如今也到了拼死一搏的时候。
木子恩却全然无视围绕在身周的森冷刀兵，他走下台阶，一步步向下。
“皇后娘娘，您现在敢跟我动手，不过因为……还不知道我是谁。”
云媞心中一沉。
四周这样多的羽林卫，莫非木子恩就要这样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可下一刻。
木子恩却语调预转，语气变得十分轻快，“太子妃，还有你。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太子……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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