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19 王孙满观秦师
二十四年，秦师将袭郑，过周北门。
周襄王二十四年，秦国军队准备袭击郑国，行军通过周王城北门，
左右皆免胄而下拜1，
每辆兵车上的左右卫都只是摘下头盔向王宫礼拜，算是向周天子表示敬意。
1 周襄王二十四年
1.左右：车左，车右。胄（zhou）：头盔，古时之礼是“介胄之士不拜”。只卸下头盔，而不卸甲就拜，是不礼貌的举动。
超乘者三百乘2。
但刚一下车又一跃而登车前进的有三百辆兵车的左右卫。
2超越：跳跃上车，没有纪律的样子。
王孙满观之，言于王曰：“秦师必有谪3。”
王孙满看见了这情形，对周王说:“秦国军队一定会遇到大灾祸。”
3谪：谴责，惩罚。
王曰：“何故？”
王问:“为什么呢?”
对曰：“师轻而骄，轻则寡谋，骄则无礼。
王孙满说:“秦国军队举动轻狂而骄横，轻狂无礼就缺少谋略，骄横就不注意礼节。
无礼则脱4，
不注意礼节就会随随便便，
4脱：轻慢述略，这里指随随便便。
寡谋自陷。入险而脱，能无败乎？
缺少谋略会使自己陷入困境。进入险要之地还在随随便便，漫不经心，能够不失败吗？
秦师无谪，是道废5也。”
秦国军队不遭到灾祸，那自古传下来的道理就不管用了。”
5道废：指古代传下来的道理废而不可信。
是行也6，
这次偷袭郑国的军事行动劳而无功，
6是行也：这次行动。是：指示代词，这。
秦师还7，
秦国军队回国途中，
7秦师还：秦军本来想偷袭郑国，郑国商人弦高假充接受国君命令来犒赏秦师。秦军以为郑国已经有了准备，只好收兵回国。
晋人败诸崤8，
遭到晋国伏兵在崤山的痛击，
8晋人败诸崤：晋军在崤山一带打败了秦军。崤（xiáo）：崤山，在晋国境内。诸：兼词，之于。
获其三帅丙、术、视9。
秦军的三个主帅白乙丙、西乞术、孟明视全被晋军俘虏。
9三帅：秦军的三员大将：即白乙丙、西乞术和孟明视。
周语20 定王论不用全烝之故
《定王论不用全烝之故》
晋侯使随会聘于周[1]，
晋景公派遣随会出使周王室，
[1]晋侯：指晋景公，名獳。随会：即士季武子，晋大夫，因其封邑在随，故称随会、士会、范会。
定王享之肴烝[2]，
周定王摆设肴烝宴招待他，
[2]定王：东周国君，名瑜。肴烝（zhēng）：古代的一种宴席。当时，凡将烹熟的牲肉切成两半上席者，称“房烝”；全部切成小块，称“肴烝”，牲体越完整，表示礼仪等级越高。
原公相礼。
大臣原公以礼相陪。
范子私于原公，曰：“吾闻王室之礼无毁折，今此何礼也？”王见其语，召原公而问之，原公以告。
随会私下对原公说：“我听说王室的礼宴是不毁折牲体的，现在这是什么礼节呢？”定王看到他们在交谈，便叫来原公询问，原公把随会的话告诉了定王。
王召士季，曰：“子弗闻乎，褅郊之事则有全烝[3]，
定王叫来随会，对他说：“你没有听说过吧，祭祀天地祖宗的大典才用全烝，
[3]禘（di）郊：指祭祀天地祖宗的大典。全烝（zhēng）：用不加烹煮的完整牲体献祭。
王公立饫则有房烝[4]，
天子与诸侯宴享用房烝，
[4]王公立饫（yu）：天子与诸侯设宴。饫，古代家庭私宴的名称。
亲戚宴飨则有肴烝。
宴请亲戚享用美食则用肴烝。
今女非他也，而叔父使士季实来修旧德，以奖王室。唯是先王之宴礼，欲以贻女。
今天您不是外人，是晋侯派来重申晋与王室旧日友好，是来辅助我们周室的。所以使用先王的宴饮之礼，作为对您的款待。
余一人敢设饫褅焉，忠非亲礼，而干旧职，以乱前好？且唯戎狄则有体荐。夫戎、狄，冒没轻儳[5]，
我怎么敢设全烝、房烝呢？它虽然丰厚却不是亲戚宴享之礼，而且还违背了成例，损害了过去的友好关系。王室只有招待戎狄之人时才用全牲。戎狄之人轻率而不修边幅，
[5]轻儳（chán）：没有长幼尊卑之分。
贪而不让。
贪心而不讲礼让。
其血气不治，若禽兽焉。其适来班贡，不俟馨香嘉味，故坐诸门外而使舌人体委与之[6]。
这种人的素质若不加调教，就像禽兽一样。他们来献纳贡赋时，不必用精致的酒食，所以让他们坐在门外而由使者把全牲拿给他们食用。
[6]舌人：担任翻译、接待远方使者的官员。
女今我王室之一二兄弟，以时相见，将和协典礼，
现在你们晋国是我王室的兄弟，按规定来朝见天子，所以要用适宜的典礼来招待你们，
以示民训则，
以此将先王的训导展示给人们，
无亦择其柔嘉，选其馨香，
因而择取了鲜美的牲肉，选用了芬香的配料，
洁其酒醴，
精制了甜醇的酒醴，
品其百笾，修其簠簋，
宴飨礼器装满了佐餐的果品，备下了簠簋，
奉其牺象[7]，
捧来了牺象，
[7]笾（biān）：古代祭祀宴飨礼器的一种。簠簋（fu gui）：两种盛黍稷稻粱之礼器。牺象：韦昭注云“牺，牺樽，饰以牺牛；象，象樽，以象骨为饰也”。
出其樽彝，陈其鼎俎，净其巾幂[8]，
抬出了精美的酒器，摆放好鼎俎，洗净了巾幂，
[8]樽彝：酒器。鼎：煮牲的食器。俎（zu）：进食时切熟肉的砧板。巾幂：覆盖樽彝等食器的巾。
敬其祓除，体解节折而共饮食之。
恭敬地清扫了殿堂，切好了牲肉而一起来宴饮享用。
于是乎折俎加豆，酬币宴货，以示容合好，胡有孑然其郊戎狄也？
于是就有了待客的礼仪，酬宾的礼物，用以表示亲近友好，怎么能像对待戎狄那样把全牲端出来食用呢？
夫王公诸侯之有饫也，将以讲事成章，建大德、昭大物也，故立成礼烝而已。
宴请王公诸侯用以房烝，是要解决军国大事，建立大功勋、表彰大事物，所以站着享用半牲则已。
饫以显物，宴以合好，故岁饫不倦，时宴不淫，月会、旬修、日完不忘。
宴飨用以半牲表示礼仪，宴饮表示亲密融洽，所以每年设宴一次不觉厌倦，每季一次宴饮不觉过度，每月的统计、每旬的事务、每天的事务也不致荒废。
服物昭庸，采饰显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顺，容貌有崇，威仪有则，五味实气，五色精心，五声昭德，五义纪宜，饮食可飨，和同可观，财用可嘉，则顺而德建。
服饰可以表明功绩，色彩可以显示德行，纹饰可以比拟物象，仪节可以表现序次尊卑，礼容具有尊严，威仪具有法度，肴食的五味充实气志，器物的五色净化心灵，乐舞的五声昭示道德，礼仪的五义彰显纲纪行为，宴饮与美食可以共享，情谊和睦同心可见，酬礼可嘉，法度得以推行而道德得以建立。
古之善礼者，将焉用全烝？”
所以说，古代懂得礼仪的人，哪有想要食用全牲的呢？”
武子遂不敢对而退。归乃讲聚三代之典礼，于是乎修执秩以为晋法。
听了这些话语，随会便不敢对答而告退。回国后开始讲习汇编夏、殷、周三代的典礼，于是就将晋文公所制订的执秩之法作为了晋国的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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