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柏在冯娃的头皮上用紫药水做好钻孔点标记，并预设了几种不同情况下的骨瓣切除路径。
“消毒。”
叶一柏定位完毕，退后一步换上一次性无菌手套，与此同时赵大夫走上前来，手持镊子夹取碘酒棉球进行全头部消毒。
“手术刀。”
换完手套的叶一柏重新回到原位，打开了头灯，手指稳稳压住头皮两侧，当手术刀切入头皮的那一刹那，众人仿佛听见了头皮被割开的声音。
手术刀继续深入，直至切到骨膜。
“剥离器。”
骨膜剥离器轻轻地推开了冯娃的骨膜，一旁的赵大夫早已准备就绪，见骨膜裂开一丝缝隙，立刻用乳突拉钩将其牵并拉开。
马大夫迅速跟进进行冲洗，保证叶一柏的操作区域清晰可见。
叶一柏端详着那略显笨重的颅骨电钻，不禁微微皱眉——冯娃才不过十岁，其颅骨自然要比成年人小得多，而三十年代的颅骨电钻却又比后世的产品粗大一圈不止。
人类的大脑无疑是人体中最复杂精密的器官，任何细微的操作失误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诸如癫痫发作、运动或认知障碍、失语症，甚至陷入深度昏迷。
叶一柏的眼光掠过器械盘。
“要一个二十毫升的注射器，帮我把它的顶端剪开，从底座算起，剪掉三公分。”
尽管大家不明白叶一柏为何突然要求剪开注射器，但在手术室内，主刀医生的指令便是金科玉律，王护理长随即点头答应，拿起剪刀开始操作。
“叶大夫，给您。”
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叶石匠接过了半截磨得锃亮的铁针筒，仔细用沸水烫过之后，他径直将其底端搁置在那位昏迷不醒的冯老汉即将钻孔的头骨之上，并将针筒底端准确地瞄准了预定的钻孔位置。
村民们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打算用这半截针筒作为辅助工具来进行颅骨钻孔。
确实，有了这三寸长短的针筒底座，钻头沿着针筒深入颅骨，不仅能更好地定位并避免偏离造成的伤害，还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周围脆弱的脑组织不受损。
“快，拿葫芦瓢来！不停歇地浇水！”乡亲们都知道，即便这颅骨钻跟寻常的木匠钻无异，但它在旋转时所产生的热量同样会造成热损伤。于是，此刻必须借助流水不断降温冷却。
“明白了！”村里的马郎中应声起身行动起来。
尽管这只是一枚寻常的铁针筒，然而在场的所有村民都能从中看出叶石匠扎实的医术根基。在这样的神经外科手术中，规规矩矩地完成已属不易，但这叶大夫竟能临机应变，在手术过程中巧妙地改用这小小工具，即便只是辅助性的技法，如果不是对整套手术步骤烂熟于心，怎可能做出这般既简洁又高效的改进？
“蓝色显了，有淤血，拿手术刀来。”
叶石匠的脸庞紧绷如磐石，随着钻头深入，硬脑膜外部一切正常，而下方呈现出深深的蓝色，则表明冯老汉的硬脑膜下存在着淤血或是脑挫伤。凭叶石匠多年的行医经验判断，冯老汉的颅内甚至很可能还隐藏着血肿。
“遵命！”
马郎中迅速取来手术刀，一道十字切口划破硬脑膜，暗红的淤血顿时涌了出来。
“快吸出血来！”
马郎中立即上前用陶罐吸附淤血，沈族长的面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他走到马郎中的身旁，随时待命准备支援。
确定了颞部存在血肿后，接下来就是要查明额部与顶部的情况。
“再给我那个铁钻。”
叶石匠一边指挥，一边引导大家用水桶里的井水冲洗钻孔处，移动针筒，再度钻入颅骨，依然是蓝色显现，切开硬脑膜，吸出血来，继续冲洗，接着是顶部，当那熟悉的深蓝色再一次映入众人眼帘，手术室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庄严肃穆。
叶石匠接过周护士长递来的手术刀，悠悠地说：“一处一处清理是清，一大片一起清理也是清，现在还不是最紧张的时候。”
“拿刀来。”
面对如此大面积的血肿和脑挫裂伤，不得不将冯老汉半个头盖骨揭开才能应对。
他以先前钻好的额、顶、颞三个孔为基准，沿着弧度切开硬脑膜，此时叶石匠已顾不得这个弧线是否美观，亦或是会给冯老汉留下多少毛孔伤痕，会不会因此导致其日后头顶秃一块——当前首要之事便是确保这块头盖骨能够顺利翻开，以便自己查看额极、颞极以及纵裂的情况。
当那大片的淤血和挫裂伤口赫然展现在一众白布衣的面前，手术室内只剩下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愣着干啥？赶紧吸出血来，冲洗干净，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
叶石匠毫无波澜的话语唤醒了沉浸在“这老头子还有救吗？”困惑中的众人。
不行，他们不能疑虑，更不能放弃。
他们是村里的大夫，倘若他们自己都失去了信念，放弃了希望，那么这位躺在这手术台上的冯老汉便真正地陷入了无望之地。
“颅底和纵裂一定要冲洗干净，连一丁点儿残余都不允许留下。”
“是。”
分秒必争，叶石匠并未发现明显的出血源头，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这意味着冯老汉脑内的某个血管很可能已经发生了栓塞。
“拿烙铁来。”
找不到明确的出血点，叶石匠唯有用烙铁炙烤后再敷上明胶海棉，以防止可能出现的二次出血。
“剪刀。”
冯老汉脑皮层下的血肿和脑挫裂伤之中，还夹杂着不少坏死的脑组织，叶石匠必须一一予以清除。
“叶大夫，涌出来了！”
正当叶石匠清除破碎脑组织之际，忽有一股血肿和坏死脑组织从下方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大半个手术区域。
“快，冲洗、吸除。”
“因为脑内压过高，所以在清理脑皮层下破碎脑组织时，部分脑内血肿和坏死脑组织会自行溢出，无需惊慌。”
“脑针。”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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