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天空依旧阴沉，但此刻的大地已经面目全非。
维萨拉贡的黑炎过境后，留下的是一片比原本更加荒芜的死寂之地。
原本就贫瘠的土地被焚烧成了玻璃质的黑晶，折射着诡异的幽光。地表被高温烧融后又迅速冷却，形成了无数狰狞的褶皱和尖锐的突起，仿佛一片凝固的黑色海洋。
空气中弥漫着比之前更加浓郁的死气，连魔界中最阴暗的生物都不敢靠近。
倒是有不少死灵都被这浓郁的死气吸引，聚集在外围，却又因为那被黑炎环绕的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而不敢逾越一步。
战场中央，一个巨大的环形凹陷清晰可见——那是黑炎打击的痕迹。而在那深坑的正中心，奈文摩尔正躺在那里，用那双似乎永远带着慵懒与厌世的死鱼眼凝视着魔界暗沉的穹顶，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奇怪的......请求。”
面无表情的龙女略显困惑地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奈文摩尔，不明白为何这个魔族找上自己，竟然只是为了讨一顿揍。
那是不久前的事情，维萨拉贡对于帮助祂走出荒芜大陆、教会祂化形来收敛身上逸散死气的现任魔王涅罗，始终怀着一份感激。
虽然用类人的身躯活动让维萨拉贡颇感别扭，但这种新奇的体验也让祂能够更好地限制权柄之力，已是意外之喜。
于是，维萨拉贡给涅罗留了一个骨笛，只要吹响它就能唤自己过来。
祂并不介意帮魔族一些小忙，但维萨拉贡确实没有想到呼唤祂来，是因为奈文摩尔想和自己打一架，体验古龙和自己的差距。
说实话维萨拉贡并不理解奈文摩尔为何会有这种需求，不过因为说话对祂来说是比较困难和费力的事情，维萨拉贡也就懒得多问了，默然接受这个奇怪的请求。
“不要太放水，我还是比较难杀的。”
奈文摩尔是这样说的，这让维萨拉贡觉得有些为难。
既要认真展现实力，让奈文摩尔能感受到真实的差距，又得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道，以免误伤性命......饶是维萨拉贡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不过，这个比自己人形还要高大的魔族确实生命力顽强得过分，祂的生命本源非常特别，那是连维萨拉贡都感到惊讶的生命力......维萨拉贡稍作估算，确实不易将其毙命，这才点头应允。
看着神色间略带跃跃欲试的奈文摩尔，维萨拉贡又犹豫了。或许该适当收敛些力道......毕竟这孩子似乎格外期待与自己过招。
罢了，还是遵从这孩子的意愿吧，希望不会因此一蹶不振了，这样的话维萨拉贡会产生负罪感的。
维萨拉贡轻轻叹息，仅仅抬起了一根手指。
整个魔界都在这一瞬间震颤了一下，所有魔族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远处贯穿天地的黑色炎柱，以为是末日降临了。
啊，秒了。
待黑炎散尽，只余一个幽深的巨坑，以及那躺在坑底望天的奈文摩尔。
维萨拉贡缓缓降落在奈文摩尔身前，白发在死炎中飘舞。祂的眼中没有轻蔑，只有亘古不变的平静。
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窘迫。
好像把这孩子打自闭了啊......本就是个死气沉沉的性子，该不会因此想不开吧？
“你......还好吗？”
维萨拉贡罕见地主动开口询问，那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奈文摩尔依旧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啊......原来如此。”
维萨拉贡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个古怪的魔族。
“真是......令人绝望的差距啊，这就是她正在面对的存在吗......”奈文摩尔的声音依旧慵懒，但其中似乎多了几分释然，“成为配得上她的宿敌......果然任重而道远啊......”
她缓缓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副死鱼眼中闪过一丝维萨拉贡看不懂的情绪。
“能够亲身体会到这种差距，总比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中要好。”
奈文摩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关节，“至少现在我知道了，得变得多强才有资格和您过招。”
维萨拉贡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有股子仿佛目空一切的傲慢劲的魔王会对自己用敬语，也没听明白奈文摩尔说的宿敌啥的又是啥意思。
但总感觉这孩子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自己应该做的还不错吧？
“说起来，能够被您这样的存在一击打倒，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荣幸了。”奈文摩尔扯了扯嘴角，“不过下次再打的话，我希望能撑过一秒钟。”
龙女面无表情的歪了歪脑袋，虽然什么情绪都不显露在脸上，但也能看出她有点疑惑。
“......加油？”维萨拉贡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祂生疏地模仿着那些年轻生命们常用的话语，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笨拙地表达善意。
奈文摩尔眼角抽了抽，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换做别人奈文摩尔可能会觉得是在嘲讽自己，但......她也是了解些许维萨拉贡的性格，知道祂确实是在鼓励自己，实在是对这家伙生不起什么讨厌的情绪。
自己魔生的第一场惨败啊......仿佛是儿戏一般的被一指头摁死了。
偏偏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白染“宿敌”位置的对手是这样一位让人无从生厌的存在——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却总是一副漠然疏离的样子；冷漠得仿佛不通人情，偏偏又会用那笨拙的方式表达关怀的三无却又有颗慈母心的龙娘。
奈文摩尔越是想把她当作敌人，就越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郁闷啊。
一缕微风穿过魔界与现界的壁垒，穿过燎原的黑炎，吹拂起维萨拉贡的骨白长发。
那是风的来信。
祂那亘古不变的平静浮现起一丝错愕。
“我......有点事，先走了。”
龙女的身形很快化作渐熄的黑炎，消失在魔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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