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啊。”干爹站到了我的身旁，担心地看着我。
我看向他，神情开始平淡：“干爹，这个女人不值得你一辈子这样守护她。”
干爹怔立在风中，额头花白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飞扬。
曾经年少的他，也是俊美不凡。
他爱上的那个少女，早已不在。
她早就是西图国王后，为了能巩固自己的地位，能狠心杀女的女人！
说什么巩固自己儿子的王权，说到底，没有王，她又如何成西图国太后？
她不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她就是一个因恨而自私的女人。
营地的火光中，映出了日野对我欲言又止的脸。
我走向他，他对我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我送你回去。”
“好。”
我和他并肩走在他们的营地里，走到了那条长长的河边。
“这条河连接着我们西图国和你们大朝。”日野给我介绍起来，“沿着这条河，就能找到我们西图。”
“既然饮同根水，便都是这条母亲河的孩子。”我点到为止，看着他。
他垂下脸，变得安静。
明月东升，倒映在平静的河面上。
“在我们西图国，擅长打仗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才有资格成为王。”他说了起来，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脸上，是一种战士的英武，“我也是那么认为，所以我想东征，我想证明自己善战，可是，那个钱军师，三目教的教徒，让我开始怀疑，征服别人，真的是对的吗。”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听他述说。
他站到了河边，捡起了一块石头，用力扔入了河中：“当征服一个部落时，我只忙着清点人口，因为那也是我的功绩，可是我却没看到那些部落里，也有母亲，我却没听到，那些母亲的哭泣。”
他看着被石头激起的水浪，水浪打碎了我们的倒影。
“我的母亲从小是用大朝的道理在教导我，父王也很喜欢大朝的文化，父王认为大朝历史悠久，在治国治民上总结出了不少好的经验，我也跟孟御医学过不少，所以我对大朝也充满了憧憬。”
“你的憧憬……让你来侵略大朝？”
他摇摇头：“不，我们从来没打算入侵大朝，就是想一战，那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一战，是来挑战大朝！”
他弯起胳膊，像是掰手腕，脸上是傲然的神情，像是把大朝作为他的对手，是他对大朝最大的敬意。
“你知道你们这一战，会有多少人牺牲吗？”
他傲然昂首：“我们战士，不怕牺牲。”
“那些牺牲的战士，也有自己的母亲啊。”
他一时怔住了神情，变得不知该说什么。
他有点急了：“可是，我该怎么打没有牺牲的战？”
我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他的逻辑。
他是想用于大朝一战来作为他的成人礼。
他也有点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可能我真的只在乎自己的功绩，没有考虑到子民的幸福。”
我点了点头，他总算悟到了一点。
他再次看我，眼神像是真挚的火焰：“这次其实母亲不止是为自己报仇，也是在为孟御医报仇，她知道孟御医全家因为她死了，但我没想到，真相会是……”
他顿住了口，看着我又充满愧疚。
周围没有旁人，只有我和他，和这条听我说话的河流。
他朝我向前一步，发急地看着我：“姐姐，我知道母亲做错了，你是为了两国和平才没有杀她，所以，请让我补偿吧！”
我看着他，心里开始痛。
我忍不住抬手，摸上了他的脸，他的真诚和坦诚让我心里感动。
他微微一怔，站在那里。
我抚上他的脸，他的额发：“做一个伟大的王，造福一方百姓，让我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眼底的光，激烈地颤抖起来。
他突然跪在我的面前，仰脸看着我：“姐姐，这是我们西图只跪母亲的礼节，今日，我献给您，向您发誓，不让您今日的决定后悔！”
我的眼睛开始湿润，他看着我哭竟是也哭了。
他匆匆站起，忽然将我抱住，也在我耳边轻轻哽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受苦了……我好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一定会阻止娘这么做，不能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我成王而死……”
他懊悔地哽咽着，深深地自责。
将阮玲香身上所有的罪，都拦在了他的身上。
我从他的拥抱中离开，平静了一下：“没有牺牲的仗，是可以打的。”
他愣住了，匆匆擦了擦眼泪看着我：“怎么打？”
我想了想：“你要打，也要尊重对方的意愿，我先回去问问，但我感觉……我们的太子好像也想和你掰一下这个腕子。”
“真的！”他变得意外，“看他白白净净，我还以为他不敢打仗，没想到，他也是个真男人！这件事，还有劳姐姐了！”
我点点头，开始往回继续走。
他也一直跟着我一起往回，开始反省这次东征。
如他所说，沿着河走，就能走回大朝。
远远的，又看见被西关成灯火照亮的夜空。
一个人还在那微弱的光芒中徘徊，往我们这个方向遥望。
“那是谁？好像在等你。”日野的眼睛在夜里眼神也是极好。
我骄傲地微笑：“那是你姐夫。”
日野把自己的眼睛更加睁圆。
我朝秦昭跑去。
秦昭看见我也匆匆跑了过来。
我扑入他的怀中，他紧紧拥抱住我。
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拥抱之后，拉起彼此的手往回走。
“结束了？”秦昭问。
我点点头：“恩，结束了。”
秦昭的胸脯起伏了一下，也叹出一丝无奈。
陆家灭门案，我们处斩了帮凶，接下去，会将参加那次任务的刺客全部诛杀。
但主谋，我们却永远无法抓捕归案。
“对了，祁箴他想跟日野打一仗吗？”我看向秦昭。
秦昭看我一会儿，微微拧眉：“他心里肯定是想的。”
我笑了：“那就打吧。”
秦昭神情凝固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朝我看来，像是无法相信我，狄芸，会在这关键时刻，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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