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阴云密布,似乎将会有坏天气。
是夜,狂风大作,天空中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陆晚枫与她的两个徒弟在龙牙山上布置好索妖铃后,回到客栈时,全身已然湿透。
骤雨初歇,次日,竟是个大晴天。陆晚枫天不亮便出门探查消息。她想起了昨日在京都医馆见到的小兄弟,正有意向他询问些问题。等她来到医馆,却发现人已不在。询问大夫后,才得知陈长林已经被他的家人接回去了。
好在陈长林曾告诉过她家住城西茶铺,陆晚枫便一路打听寻来。陈长林在这一带小有名气,他的家倒也好找。
不多时,陆晚枫来到城西一所破旧的茶铺前,只见一位老者眯着眼,坐在躺椅上。陆晚枫上前问道:“老人家,这里可是陈长林家?”
陈寿山慢悠悠地坐起身来,见是那日医馆所见之人,便说:“长林已无大碍,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晚辈陆晚枫,是昆仑山凌霄阁门下弟子,前来相助除妖。近日想找长林小兄弟,打听一些事。”
还没等陈寿山说话,长林便如猴急一般跑了出来,兴奋道:“是我,是我,陆大侠咱们又见面了。”
陆晚枫点了点头,“陈小兄弟,昨天我们在医馆见过,当时有事请教,一忙就给忘了。那天你们在山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听闻有蛇妖出没,你还有印象吗?”
长林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我也记不大清了,好像是个专吸人精血的妖怪。”
“能否再说详细些?”
“那夜静悄悄的,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几声狼叫,还有老鸮在那咕咕啼叫,真是瘆人。忽然那边来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鬼东西,眼睛像灯笼一样大,我只见一个鬼影子飞来飞去,接着我们打虎队的人,一个个倒下了。那鬼东西想必是专吸人血的妖怪!”
陆晚枫点了点头,“小兄弟,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陆大侠,你屋里坐,这事听我慢慢给你说。”长林请陆晚枫在屋内坐下,一边又吩咐星彩给客人倒茶。
星彩没好气地端来一壶茶和两个大碗,往桌上一撂,摔得乒乒乓乓就走。长林忙向陆晚枫解释:“家姊不懂礼数,请陆大侠莫怪。”
“哪里,哪里。”陆晚枫又问:“你究竟是怎么逃回来的?”
长林捏捏鼻子,想了想才说:“我当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想必是那妖怪的眼睛,那光亮得人睁不开眼睛。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醒来就睡在医馆了。陆大侠,你说是什么样的妖怪专吸人的精血?”
陆晚枫沉思了片刻道:“那些病人不像是被妖怪吸去了精血,你再回忆一下。”
“容我想想。”长林伸出拇指和食指,不住地在下巴上揉搓,眼睛往房梁上瞅,一时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坐在陆晚枫旁边道,“似乎是一条大蟒蛇,我记得看到一个黑影,睁着两只大眼睛,兴许就是那蛇妖的眼睛。”
陆晚枫略感失望,“好了,我知道了,就不打搅了,有事我再来找你。”说完起身告辞,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碎银子作为茶钱。
星彩笑着相送:“客官,慢走啊~”
长林见陆大侠欲走,心想可能是他哪里说得不对,便急忙追了过去,“陆大侠,等一下,我有重大情报!”
长林心中倾慕陆大侠,凌霄阁也是远近闻名的修仙门派,连朝廷都要敬他们三分。他自问好歹也算半个大侠,着实想与陆大侠结交,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遇到了什么困难,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长林见陆晚枫对之前的话似乎没什么兴趣,看来是自己说的不合陆晚枫的心意,便又追了上来,看了看四周,悄悄凑在她耳边说道:“陆大侠,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以我之见,这背后兴许有妖人作怪。”果然,陆晚枫一听就来了兴致,忙问究竟。
长林便道:“那晚我在山上,朦胧间似乎看到了几个人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说不定就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陆晚枫又问:“你可记得那些人长得什么样?”
“陆大侠,我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一时想不起来,等想起来我再慢慢告诉你。”
“小兄弟,你在家好好养病,我还有些正事要忙,有时间我再找你。”
长林看陆晚枫要走,像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粘着陆晚枫,“陆大侠,你要是调查这些妖人,不如就把我给带上,我兴许能帮上忙呢!”
陆晚枫心想:“听这小兄弟的话,这背后定是有妖人搞鬼,不妨带着他,也好护他周全。”接着说:“这背后可能有几个妖道在暗中使坏,你可想清楚了,外面很危险。”
“俺想清楚了,那日俺上山就是为了除妖,为民除害,义不容辞。再说,这西山一带的龙牙山俺最熟悉了,你要是需要引路,俺也可以帮你。”
陆晚枫点了点头,心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于是向长林笑道:“没看出来,你倒是挺热心的。”
陈长林见陆大侠答应了自己,“这都是应该的,小弟陈长林愿效犬马之劳,帮陆大侠去抓住那些恶人。以后还请陆大侠多多关照。”
星彩一直在旁静听,听见长林要跟着这凌霄阁的人去抓什么妖人,急忙拉着他,“我告诉你,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在家好好待着。”
星彩接着向陆晚枫说道:“这位客官,我们长林前几天被吓着了,整天胡言乱语,现在还有些神志不清,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说着死拉硬拽着长林:“快跟我回家。”
长林就是不肯回去,“放开我,放开我。本大侠还有正事要做。”他挣脱开星彩,接着向陆晚枫道:“我现在很清醒。陆大侠,小弟这就跟着你去除妖。”
“你给我回来,又皮痒了是不是?前几天小命都快搭上了,这次怎么还不改?”星彩又去拉他。
陆晚枫道:“这位小兄弟,你姐姐说的也是,此事十分凶险,你可想清楚了。”
长林又狠命挣开星彩,“我想清楚了,斩妖除魔,造福苍生是本大侠的职责,若是贪生怕死,我就不叫陈长林了。”说着,他卖弄起来,耍了两招虎爪龙拳,“陆大侠,我也是有两下子的,到时候绝不拖累你。”
陈寿山这时也走来道:“长林!爷爷不许你参与此事,上次你差点没了命,这么快就忘了?”
他又向陆晚枫说道:“你别总缠着我们行不行,我家长林才十八,现在还未成家,我们一家三口就指望他一个人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啊。”
长林道:“成家事小,国事为大。爷爷你就别管了,有陆大侠保护我呢。”
陆晚枫见这一家人拉拉扯扯,一时感到为难,便起身告辞。谁知陈长林今天死活都要跟着去。“陆大侠,等等我。”长林边喊边跟了过去,星彩和他爷爷怎么拉也拉不住。
陈寿山气得捶胸顿足,大骂这个孽障。骂了几句,又叹息起来:“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孩子。”
陆晚枫走后,陈寿山捋着胡须道:“陆晚枫真是阴魂不散,十八年前就与主人纠缠不清,今日又找上门来了。长林还是跟他爹一样,只是陆晚枫这些年完全变样了,她脸上那疤痕多半也是在九重天留下的。”
陈寿山冷冷道:“这九重天没一个好东西,如今咱们恢复了元气,交起手来,未必不是那人的对手。”
星彩道:“莽山大哥为救长林,已经和他们的人交上了手,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们藏身在这里。”
陈寿山点了点头,“你告诉莽山和芸娘,敌人在暗,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底细,让他们见机行事,千万不可贸然行动。”
星彩道:“十八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今日我非要给主人报仇雪恨。这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也受够了。”
陈寿山道:“你我暗中行事,先看那陆晚枫能掀起什么水花。”
且说,陆晚枫离了城西茶铺,便往京都医馆而来,医馆里的病人收治不过来,许多病人一家子一夜之间失去了神智,也无人认领。这阵子李二狗没日没夜地照顾他们。
楚云生见二狗是个热心肠,对他娘关怀备至,因而着实器重于他,二狗亦感激楚云生。
京都医馆新来的楚大夫,平日里待人和善,这些天因为照顾病人,也没时间打理,一头长发只是散乱地披在后面。
病人越来越多,楚云生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而他无论时辰多晚,身体多累,都坚持亲自诊治那些病人。
楚云生是南疆人,言谈举止与中州人大有不同。那南疆自上古之时便有一派世代信奉女娲娘娘,以守护彩云之南为己任,掌门代代相传,被那里的人们奉为娲女。
大理国国君亦是虔诚信奉女娲大神,奉娲女如国母一般。至赵正毅统一天下,两国交好,互通有无。大理国常派使臣朝贡,唐王亦加倍还礼。楚云生虽系南疆人士,倒也和这里的人处得来。
治疗这些昏死病人的药方是楚云生开的,在他家乡也有许多人得过类似的病,他是便习得了这一药方。京都医馆的大夫,看见病人吃了他开的药,气色好多了。其人又谦和有礼,仪表堂堂,因而也十分看重他,便将这里的大事小情都嘱托于他料理。
陆晚枫来到京都医馆,只见楚云生正在诊治新送来的病人,问道:“楚大夫,病人怎么样了?”
楚云生道:“今天又送来了十几个病人,照这样下去医馆恐怕也放不下了。”
陆晚枫道:“我看这事大有蹊跷,这背后似乎有妖人使用法器在背后搞鬼。”
楚云生吃了一惊,“果真如此,还要尽快报给官府,请修士来抓住这些人才是。”
陆晚枫道:“我正有此意,只是应天府认准了是蛇妖所为,这几日天天在西山一带巡查,我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城中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
楚云生正色道:“我亦听过一种能摄人心魄的法门,修习者以人魂炼器,供自己修行。中了这邪术的人,也就和他们一样,陷入了昏迷,再也醒不过来,如活死人一般。”
陆晚枫十分诧异,“你也知道有这一种法门?”
楚云生点了点头,“这原是江湖邪术,南疆也有人擅长以蛊虫咒语驱控他人。若是中了这邪术,便让他们自己割掉自己的脑袋,也会照做。这下蛊者手段阴狠可怖至极。”
陆晚枫问:“那这些人还有救吗?”
楚云生一边给病人喂药,一边说道:“昨天不是有个小伙子醒过来了吗?有些事在人为,有些事却天意难违。若因希望渺茫就放弃了,那也无可救药了。今天又来了许多家属,将病人抬回去料理后事。可知,人要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那命还不如阿猫阿狗。” 说着叹了口气。
陆晚枫摇头感叹:“这也是不得已,他们自己也要活命。”
楚云生近日听闻许多人将失去知觉的家属抬回去直接就给埋了,怒道:“如果不得已也是借口,那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皆是不得已。若天下都是不得已,我杀人亦有何错?”
陆晚枫便劝他说:“楚大夫,你也不必就此灰心,还有很多人在那儿照顾自己的亲人呢。”
楚云生本是彬彬有礼之人,此时意识到适才情绪失控,忙稳住心神,说道:“真对不住,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失礼了。”
“你说的对,即便暂时不能醒来,也不能放弃希望,他们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
陆晚枫说着,将系在腰上的钱袋递给楚云生,“这些银子,就当是这里无人认领的病人的药费了。今后有什么新的发现,还请你及时告诉我。晚枫还有他事要办,就不久留了。”
“那我就替这里的病人谢过陆大侠了。”
“哪里,哪里。你这里还有很多病人需要照顾,我就不打搅了。再有新发现,还要向你请教。”
“随时效劳。晚生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相送了。”
那边陈长林和李二狗忙着照顾病人,只见陆晚枫和这里的大夫说了几句,也不等他便走了。他风似地撂下药碗,跟了出来。
二人走出医馆,陆晚枫不禁叹道:“现在能像楚云生大夫一样,尽心尽力为病人着想的人不多了。”
长林道:“楚大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发起火来还是挺可怕的。陆前辈,现在我们去哪里?”
陆晚枫道:“我现在还有些急事,暂时不方便你跟着。你且回家去,我需要时自会找你。”
陈长林只得悻悻而归,刚回到了家里,他爷爷气道:“你跟着外人瞎跑什么,一天也不见个人影。”
星彩也跟着说:“人家去办案你瞎操什么心。今天小叶妹妹可找你几回了,也没见到你人影,你到时候好好跟人家说说去。”
长林应了一声,便回屋闷闷地躺着。他躺在床上,想起在京都医馆里他远远看到楚云生生气的样子,实在可怕。
他又想医者仁心,把好端端的人活埋了,身为大夫怎能不让人生气呢。可人若是没了精魂,没有意识还算是活着吗?
他兄弟二狗,一个人自小照顾他娘亲,即便他娘无知无觉,二狗依然悉心伺候,他相信二狗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活着总比死了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长林想起小叶,就想去找她解释,用暗号约她出来。
小叶一见面就急哭了,“俺娘给我说个媒,说过几天就要嫁过去,长林哥,你说可怎么办啊。”
长林安慰小叶道:“你娘若是逼你,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小叶喜得道:“真的?那我们今晚就走。”
“今晚?”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好,今晚就今晚,我去收拾收拾。”
且说,陆晚枫回到南北客栈,等她两个徒弟,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渐渐急躁起来。她那两位弟子,余忘川和肖彩云一早就去了龙牙山,查看索妖铃的异动。
二人悠哉游哉地在山上闲逛,肖彩云埋怨道:“你看看你把索妖铃都摆放到什么位置了,你就不能放得隐秘一些吗?我要是妖精也不会上当。”
“可是我觉得我摆的已经够隐蔽了。”
“还不够隐蔽。你就应该像我这样摆,要利用光线和树叶遮挡,尽量挡住光线,方位也需按四灵之位排放,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余忘川装作什么都不懂,夸赞她道:“还是师妹你懂得多。”
“那是自然,你以后多看多学,别总让我操心。”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向师父复命了。”说着,二人回客栈复命,
陆晚枫见他二人耽搁了这么久,大为不悦,她这两个整日跟个麻花一样厮缠在一起,实在令她厌恶。她近四十岁依旧形单影只,受不了两个徒弟的闲气,但身为长辈又不得不忍。她真觉得,这两个徒弟,还不如那卖茶的伙计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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