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在旁冷眼旁观，仿佛置身于事外。
程义忠强忍着心头怒火，向老娘拱手道：“今日我本是让大娘子带孩子前往长生岛，拜访岛主璃娘子。娘，儿子可曾与你提过，长生岛于起义军的重要？”
程老夫人还没缓过心里那股劲，老脸又僵了僵。
梁氏凉凉瞟了眼老婆母。心道，婆母怎会不记得老爷几番提及的长生岛，不过是听信了达氏对璃娘子的贬低之词。
“如今天下大乱，起义军将士历经千艰万难，浴血奋战打下的数座城池。不提长生岛于起义军的助力，便是看在周将军的情份上，我等也需待璃娘子客气几分。”
“周将军？”梁氏听闻此，诧异的在嘴里过了一遍。
程义忠压着脸上的铁青，正色道：“大爷已命人将军令颁至各大驻军手里！”
梁氏吃惊之余，替璃娘子感到高兴。
常听老爷提起，周将军用兵了得，谋略过人，每每起义军陷于危难劣势之时。姐夫萧策和周将军都能以出其不意的战术，突破敌军重围，从多方敌军手中勇夺城池。
梁氏一直好奇，像周将军这般勇猛的将领，家中娘子可是个厉害的人物。直到今日见着璃娘子，梁氏又被周将军娘子过人的气质所折服。
程老夫人听说曾与她儿平级的副将，居然晋阶为领军大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忿。
可是，当下面对老儿子的怒火，程老夫人又不得不压下口舌之快，心里膈应得慌，目光冷冷的瞥了眼梁氏。
当然是怨毒了梁氏，起义军追随的乃是萧家，现起义军统领正是梁氏的嫡亲姐夫萧策，程老夫人哪有不怨。
程老夫人认为，这等好事，该也该是轮到自家人名头上，她儿还是萧策的连襟，现在竟只是个驻城副将。
跌倒在地上的达氏，搂着儿子失了神，一时间竟忘了怎么哭。
要说江氏的丈夫与她家老爷平级，她不必给个泥腿子妇人好脸，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但，倘若江氏的丈夫是将军，军衔权力比之老爷还要得以重用，那她今日——。
达氏不敢深想，心里已经懊悔不迭。又看见老爷恶狠狠的剜她一眼，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达氏，你做为一个妾氏，本将允你与大娘子随行，你便是这般在外头落了我程家的脸面？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达氏被问得哑口无言，有心想辩驳几句。
但在男人冰冷的目光下，张了张嘴，除了低低的咽呜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不仅在岛主璃娘子面前没有半分敬意，还让康哥儿在他人府邸闯出塌天大祸！”
达氏被斥得一阵后怕连连，小声哭泣道：“老爷，妾并非有意——。”
“哼！”达氏此话一出，梁氏忍不住叽笑出声：“你无意？你是无意还是有心，真以为璃娘子看不出来？”
“在璃娘子面前的派头，连我这个大娘子都得甘拜下风。怎的，还真把璃娘子当成乡下妇人？我多番提醒于你，你可曾记进心里！”
梁氏的话，就像热油浇到程义忠的怒火之上。
程老夫人见状，气愤的咬牙怒喝梁氏：“梁氏，你住口。”
梁氏冷然瞟了眼婆母：“娘为何急着让儿媳住口？是担心您亲手调教出来的达氏，当着您的面被撕破脸吗？”
“你，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程老夫人气得急火攻心，捂着胸口大幅喘气：“儿啊~”
不想，程义忠只是淡淡的看了眼老母，不像从前那般着急她的身子。
“娘，昨日大娘子请来的大夫与我说，您老的身子骨健朗得很！”
噗~！
男人这番话，险些没让梁氏笑出声来，着急的低下头抬起帕子掩了掩嘴角。
程老夫人见这招无用，气得在心底里咬牙暗恨梁氏这个女人。
可是面上依旧是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半靠着椅背，半睁着眼帘，希望老儿子能关心关心她这个老娘。
梁氏暗暗打量了眼跟前的男人，心底冷然一笑。
她就知道，老爷不是不知自个的娘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认为委屈她这个做大娘子，便能成全他那所谓的孝道。
果然，男人只有在对自己老子娘的时候才有心肝，对待妻儿能舍则舍。
梁氏要说在心底里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也不尽然。毕竟，梁氏是个思想守旧的媳妇子，只要这个男人别盯上她的嫁妆，剥夺她正头娘子的利益，亏待她与孩子，平日里他爱干嘛干嘛。
“老爷，老爷，妾真的知道错了，妾再也不敢，再也不敢如此——。”达氏哭求地伸手拉扯程义忠的衫摆。
不料，又被程义忠嫌恶的抬腿扫开：“无知蠢妇！”
被达氏护在怀里的程康，也跟着一块扑倒在地，哭唧唧的小脸撞上老子满脸阴郁的神色间，吓得又是浑身一颤，打起了哭嗝。
“孽子。”程义忠尤记得程康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也是最能讨他欢心的孩子，即便是庶出。
竟不想，小小年纪学来那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在外头惹来如此大的祸事。
此时此刻，程义忠不禁想起嫡子的乖巧懂事，虽不是习武那块料，至少大娘子把孩子教养得极好。
“从前，怜你甘愿于老子做妾，把孩子留在你身边教养。看看你都教出来什么好儿子！”
达氏被唬得打了个哆嗦，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又将康哥儿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
“老爷，妾身真的知道错了，是妾身的不是，与康哥儿无关，他还是个孩子啊，是您的长子——。”
“呵！”程义忠冷嗤一记：“长子？是长了两岁，却连谨哥儿半分的懂事都不如。从今起，康哥儿和华姐儿便送到大娘子的院里，趁着孩子还小或许还能改了那粗鄙的秉性。”
咯噔~
达氏刚才就猜到，这会听男人说出此番绝情的话，悲痛欲绝险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可是达氏清楚，孩子是她在程家立足的本钱，绝对不能让孩子离开她去。
“不要啊，老爷~，康哥儿和华姐儿自小跟在妾身边，他们离了妾怎能好活啊。”
在旁看戏的梁氏也有些意外，让她替妾室养孩子，实则心里膈得慌。
但做为当家大娘子，教养府中孩子乃属她份内之事。从前，放眼满京，谁家孩子会留在妾室身边，也就是他们家有个不着调的婆母搅和，才会干出这起子违背纲常伦理之事。
上气接不来下气的程老夫人，听见老儿子这番话，一骨碌的坐直了身板：“不可，你作为老子，怎能如此狠心让他们母子分离！”
现在府中的掌家权已经落到了梁氏手里，要是再把达氏的孩子送到梁氏手底下，日后，这座府里可还有老婆子说话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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