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地面上小人的睡梦时，悄悄将自己从暗沉沉的月色，变成了灿烂的阳光。
陈千一脸迷蒙地在阳光里睁眼，视线内陡然跃进了一幅繁复精美的雕花。
这是哪？
他迟钝地思考着。
哦，对了，余望希定的酒店。
他闭上眼，稍显费力地翻了个身。
“醒了吗？还是要再睡一会儿。”池木的声音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带着几分低沉的嘶哑感。
他的动作很自然，手臂一弯就将刚翻过身的陈千顺势带进了怀里，手掌扶住了陈千的头，另一条手臂则隔着被子，轻轻搭在陈千腰间锁住了陈千。
由此一来，两人的姿势就变得格外亲昵。
就在被掌控的脸靠近池木怀里的瞬间，陈千的身子不禁一僵，几乎是马上就从那睡意朦胧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他错愕地抬脸向上看，只见池木依然闭着眼，那沉静的样子，几乎让人错觉他还未醒过来。
池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一般，也随之向前探出脸来，将一枚轻吻落在了他的额前，只不过大概是闭着眼的缘故，这吻有些偏差地落在了被头发覆盖住的额角。
“嗯？”他重新枕回原位，低沉而慵懒的轻哼从喉咙溢出，是对没有回答的陈千的再次发问。
陈千没回答他的问题，心间是难以自抑的堂皇，沉思了一会儿，他求证似地反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个问题立刻就将池木炸得完全清醒了过来，立刻就瞪开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扬着声音道：“你说什么呢？做什么梦了？”
“不是吗？”陈千维持着仰起脸的动作，淡淡道，目光一错不错地紧抓着池木的表情不放。
池木感到了深深的无奈，闷声道：“当然不是了！”
“我猜也是。毕竟昨天你没喝酒，圣诞节倒是喝了，但你看起来很清醒，至少比我清醒。还有之前被抓走的时候……”
陈千说得很缓慢，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喃喃自语，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是让池木猜不出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是继续说结束之类的话，还是要说我放不下你，又或者是我们像以前一样相处吧……
有几秒，池木甚至也开始担忧起了，自己的下意识的动作会不会成为，任何他不愿听到的话的催化剂，可他舍不得放开。
“难道，你还喜欢我吗？”陈千的眼睛不断闪动着，眉毛紧蹙，毫无保留地彰显着他的不安，一种不明由来的不安。
池木本就不解他的思虑，尤其这会儿陈千的话锋就跟那火车换轨似的说转就转，弄得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恨不得自己要是能会个读心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总之，现在如果能一秒不到就完全理解陈千的想法的话，那就太好了，他这样在心里祈求着。
但无论是读心术，还是在暗藏在心底的祈求，对于现实来说都毫无作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木隐去了眉宇间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道。
说完，他又觉得这样的话题并不适宜这样亲密的动作，只好缓缓松开了还环抱着陈千的手臂，坐起身来，垂眸望着陈千，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在适合的时间结束。”陈千难得在他面前能有如此斩钉截铁的坚决态度。
不过为了能流畅地说完这句话，他所付出的努力是手背处用力过重，而掐出的红色痕迹。
这样的沉重话语打乱了池木的思绪。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前不久陈千说心里话后直接睡去时，他错失的解释机会。
于是他不加思考地，滔滔不绝了起来。
“我知道之前没及时回应你，没能见面是我的问题，虽然是害怕池铮再次看到你，但我承认不管什么原因那确实是我的错，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淡了也无可厚非，可是我真的很尽力的在缩短时间了。”
“我也很想念你啊，但是我太年轻了我真的没办法，因为我让你受伤也是，对不起……我可以弥补的，不管是六年还是六十年，我会努力的……真的。”
池木的眉头紧锁，想解释的话一股脑被吐了出来，却在说完后才惊觉这些话其实远远不够，全都太苍白了。
他的眼中翻上了晶莹的水光，目光哀切又悲怆，嘴唇在涌上的情绪作用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看他的反应，陈千也有些恼了，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的心情梗在胸口，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忿忿不平的，也坐起身来，大声对着突然就泪眼朦胧的池木喊道：“那又能怎么样啊！难道要当小三吗？”
闻言，池木气得都要笑出来了。
他抬手用力抹了两把脸，试图控制住自己眼睛的凄凉局面，却没起到什么效果。只好崩溃地和陈千对着哭号：“好啊！那就当小三啊！”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陈千也快气死了，瞪大了双眼，简直想指着池木的鼻子骂人，“她难道又做错什么了，要这样被背叛？”
“什么叫做错了什么？他来得晚才是小三吧！”池木大声回道，虽然他此刻是满脸湿漉漉的，可气势丝毫依然不弱于陈千。
“你那是什么屁话？干嘛要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无辜？陈千！你连提都没跟他提过我？”难以置信和失望统统化成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顺着池木的脸颊流到下巴，最后一颗颗地下落，浸透了他的衣服和身前的被子。
“什么？”陈千怔愣住了，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他话里的内容。
池木垂下了眼，所有情绪都仿若在转息之间消散了，只剩那张依然梨花带雨的脸，和他平淡如水的声音，“够了陈千，我不想聊了，都随你吧。”
说罢，他的耐心告竭，不再多给怔愣在床上的陈千任何一个眼神，安静地起身，随手抓过件外套穿上，转头就要离开。
陈千见他要走，也急了，忙在床上膝行几步，及时拽住了池木，手心有一丝金属的凉意，烫了他一下。
“等一下……”陈千满脑子的话因着那不属皮肤的触感忽然空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干巴巴的：“是我的外套，会不会太小了。”
话落，陈千就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捅娄子了。
看池木回头时的期待转为更沉痛的失望，他又意识到，现在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还在编织着挽回的措辞的空当。
池木紧抿着唇，心一横，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地开口：“还你。”
他早就憋足了气，于是脱衣服的力道也很重，衣服落在地面的那一下，更是掷地有声。
“我们这次就当没见过吧。”陈千下意识垂眸看向地面外套的同时，他听到了池木压抑着哽咽的声音。
池木居高临下的视线能极佳地，将陈千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包括他僵硬的身体，发旋，微微隆起的脊骨，以及那只空白的，撑在一旁的右手。
当池木的目光触及陈千那修长干净的指节时，他倏地沉默了下来，不太清楚的莫名情绪淤积在心底，让他忘记了哽咽。
那一刹那，只有一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回旋——回不去了。
或许是早就能窥探到定局，但只有他自己不依不饶的想要改变，所以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可他没法违背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既然他亲口把选择权交出去了，就不该奢望事情能以自己的想法回转。
胸膛下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沉痛感，痛的几乎快让他窒息了。
门被打开，又关上。
徒留呆坐在房内的陈千，直面他活了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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