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心里直突突，虽知这丫头不是善茬，过去倒也不曾这般犀利，饶是收到南荣氏的眼神示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
再听各房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服软莫不是要成几房公敌了，无奈低头。
“你不喜欢我说话的方式，可以跟我说嘛。是五婶没注意到你的感受了，身为大人，做得不好。”
老太君也看出无忧是一口气都不会让，不想一见面就鸡飞狗跳的，心结越结越大，遂道：
“罢了罢了，余知道，没打招呼就领着这么多人过来，吓到你了。
你反应有些激烈，也是人之常情。
都是一家人，这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有时候还会磕碰呢，说开了，就过去了，都别置气了。你坐吧。”
几个丫头站在门外听得一脑门冷汗，听到老太君不追究，方松了口气。
无忧无声行了礼，走向芷妍旁边的空位。
若初眼睛滴溜转了转，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糕点，柔声道：“十一娘，这是三婶教我们做的江南青团，是你喜欢的豆馅，尝尝？”
“不饿。”
芷妍低声问：“你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见祖父。”
老太君心下已猜到，波澜不惊道：“原来是见老爷了，是有什么事吗？”
“您问祖父吧。”
老太君眼色一沉，南荣氏忙笑说：“母亲，您瞧十一娘的手，好像养好了，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了。”
“你眼睛倒是亮。”
“还别说，真就三婶细心，眼神好，她不提，都忘了这茬呢！”
若初抻着脖子，芷妍直接伸出胳膊拉起无忧的手看了看，惊叹道：
“你这是怎么养的啊，简直就是神仙显灵了。母亲，真的很淡很淡了，这拿脂粉涂一涂，根本看不出来了嘛。”
谢氏：“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这才一个冬天，十一娘就养得光彩照人。瞧瞧这白嫩的，快赶上初哥儿一样白了。真是神仙保佑，大有福气啊。”
若初莞尔一笑，“再养一养，咱们家最白透的就不是我了。十一娘定是要比我白的！”
芷妍羡慕极了，满眼放光，“十一娘，你用了什么宝贝啊，怎么养得这样好？”
“大概是隔绝了算计、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狼狈为奸，眼不见毒恶，心不烦，不被毒恶所扰，身心便干净了。”
见老太君的嘴角又要下压，南荣氏忙道：
“这可能就是方外之人说的清心寡欲，避世修行吧。真好，我也想自绝于外。”
周氏：“你可不能撂挑子，家里还指望你呢，可不人人都有能自绝于外的福气。”
老太君也不寒暄了，开门见山：
“天暖了，各家的花令宴、春日宴都多了起来，给你们三姐妹的帖子最多，你们也都到了说亲的年龄，彼此要有些心数，要互相帮衬着。三天后就是杏花宴。”
“我不去。”
“你说什么？”
“李家的绿丝宴前，我一个都不会参加。”
芷妍沉不住气，“为什么呀？那李家宴，你去吗？”
“我听祖父的。”
老太君听得心下一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见她搬出东宫礼压人，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南荣氏嘴一抿，方才的巴结都像个笑话，若初眼睛转了转，轻声道：
“三天后就是杏花宴，是大家伙都盼着的花令宴，今年正巧是由隔壁郡王妃承办，你也不去吗？”
“不去。”
谢氏：“这就有点……都是邻里，三两步路的事，这要是不去，会影响邻里情吧。”
安氏好不容易找到能插嘴的地方，“就是，就在隔壁，你还用着人家的府医，养得气色这般好，不去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会亲自登门赔罪。”无忧满腹心事，实在不愿再耗费精力说车轱辘话，乌漆的眼眸直直看向老太君，“祖母还有事吗？”
老太君也犯了难，这丫头如此随心，按说得斥责她以正视听。可实在不知她跟老爷说了什么，生怕老爷子已经应了她，自己闹个下不来台。
眼见着这丫头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儿说不出的锐气，几经犹豫，咽下了指责。
“罢了，看到你没事，祖母也放心了。你先好好休息，花宴的事，明日再说。”
谢氏一愣，还想说什么，若初捂着帕子轻嗽了两声，遂无奈作罢。
周氏早坐累了，巴不得可以散了，忙起身道：“母亲想来是累了，那咱们就各自回去吧。母亲，我扶您回去。”
兴冲冲而来，败兴而归，几房媳妇都无语至极。
安氏走在后面，“咱们这算什么嘛，怎就落得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这王妃八字没有一撇，架子倒是真端上了。”
南荣氏：“行了，少说两句吧。你还没长记性啊。没听十一娘说，谁招惹她，她必还其十分。”
“就是你们惯出来啊，外面的出息没瞧见，先跟自家人耍起横了。”
谢氏：“背靠大树好乘凉，十一娘又不是个笨的，她如此做派，想来在晋王这个高枝真让她给攀上了。二嫂，好福气啊。”
一直沉默的卢氏，浑身一震，抿出一个苦笑，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能，管不了她。
你们也都是她的长辈，谁有本事，尽管去管，倒也不必说风凉话。”
谢氏呼吸一滞，万没想到这个闷葫芦长出了嘴，心道她这是明诉苦暗轻看自己，在心里闷翻了个白眼。
“我哪敢呢。母亲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我置喙。如今家里谁人不知十一娘是金疙瘩，我是羡慕二嫂。”
出去的大人们不消停，两个姐妹倒像是屁股粘在了椅子上，安稳如山。
无忧小口喝空了茶盏，见两人迟迟不动，无声品茗，回头问道：“你们还不走吗？”
芷妍早没了耐心，装不下去了，闻言脖子一抖，面露难色，“我，我等她。”
若初轻抿了抿嘴巴，莞尔一笑，
“十一娘，你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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