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守岁，万家团圆，长街上灯火通明，却空空荡荡，即便是最繁华路段也异常顺畅，一辆黑色牧马人疾驰在高速公路上。
这个本该团圆的夜晚，陪伴陆寅的除了此刻略显苍白的动感音乐，便是漫无边际的孤独长夜。
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夜晚，此时心里不免还是难受，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飞到刘真亦身边。
黑夜慢慢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
陆寅和陆秀秀聊完当天晚上就没怎么睡觉，又开了半晚的车，眼皮直打架，已经属于疲劳驾驶。拐进高速服务区休息一会儿，有了点精神才走。
两人出去开房的时候，陆寅见过刘真亦的身份证，留心记了一下地址。没提前告诉刘真亦，寻着记忆中的地址找了过去。
刘真亦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当初赶上最后一批单位分的房子，幸运分到一套房子，小区名字也接地气，教职工家属院，邻里邻居都认识，老两口念旧，二十多年一直没搬家。
陆寅在门口保安亭那里登记完车辆信息，和门口戴老花镜的保安大爷攀谈两句，确认就是小区门口第一栋楼的三楼。
车子停好后，陆寅迈步走了上去。
门上贴着喜庆的“福”字和对联，陆寅站在门口，隐隐能听见门里说话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两下门铃。
“谁啊？”
刘妈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紧接着门从内打开。
“小寅？！你怎么来了，你这孩子，你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快进来！”
陆寅欠身，嘴角挤出礼貌笑意，“阿姨好！”
刘妈妈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小亦，小寅来了！”
时隔几日不见的刘真亦出现在陆寅面前。
刘真亦下身一条深灰色绒质裤子，穿着高领枣红色薄毛衣，戴着那副银边半框眼镜，清冷的眸子先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逐渐蔓延出欣喜。
“陆寅，你怎么来了？”
刘真亦的嘴角挂着陆寅所熟悉的淡淡笑意，这一刻，好像漫无目的飘荡在大海上的小船，忽然瞧见远方的灯塔，航行有了方向，心里有了依靠，从绍市连夜奔波到这里，路上的疲惫辛苦，瞬间烟消云散。
“我……”陆寅想说我想你了，但碍于刘妈妈在一边看着呢，他就算是脸大，这话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妈妈的面说。
“我没什么事，过来看看叔叔阿姨，还有你！”
“小寅来了！”刘爸爸也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和陆寅打招呼。
“叔叔好！”
“都别在门口杵着了，进屋，大早晨的，小寅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啊？小寅你想吃什么？告诉阿姨，阿姨给你做。”
刘妈妈说着递给刘爸爸一个眼色，老两口扭头躲进厨房。
陆寅扬声笑着说道，“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哎！快进屋等着。”
刘真亦给陆寅找了一双拖鞋，抬眼打量陆寅，眉眼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之色，下颌冒出青色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和寻常那种肆意嚣张贵公子形象有些出入。
刘真亦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连夜开车来的？累了吧？”
“嗯！”
陆寅站在门口换完鞋，瞅了一眼厨房方向，门口位于厨房视线盲区，低头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刘真亦的双唇。
压低声音，“老师，我想你了！”
“进来吧！”
陆寅环视这个刘真亦从小长大的地方，房子不大，老式装修，客厅木质矮几上摆放着五颜六色包装的糖果，各种坚果，水果，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窗花。厨房传来吸油烟机“嗡嗡”运转的声音。不过是寻常的生活，他第一次来，站在这里却那么踏实。
回头看向身后的刘真亦，“哪个是你房间？”
刘真亦站在一道门门口，似乎早预料到陆寅会问他这句话，朝门内侧了侧头。
“这间。”
刘真亦房间很简单，一张床，角落里竖着一个衣柜，紧挨着衣柜摆放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刘真亦的笔记本电脑，一把简单的实木椅子。
陆寅坐在刘真亦收拾规整的床，颠了颠，环视一圈。
“好学生不是应该在卧室贴满各种奖状吗，你的奖状呢？”
“那些东西只能代表过去，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收起来了。”
刘真亦合上门，抽出椅子，坐在椅子上，和陆寅面对面。
“你和你妈妈吵架了？”
刘真亦从绍市离开的时候，陆寅说是陪妈妈过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出现在他家，陆寅定是和他妈妈产生矛盾分歧，陆寅性子率直随性，控制不好情绪，连年都没过完，就急匆匆跑来。
除了陆寅和他妈妈吵架，刘真亦还真想不通，陆寅为什么急着赶来。
被说中心事陆寅点点头，半垂眼眸，模棱两可地说道，“是吧！”
陆寅向刘真亦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那天陆秀秀和姜志平老婆在地下停车库打架开始，到昨天他送陆秀秀去机场结束，包括陆秀秀和姜广志离婚内情。
刘真亦听后唏嘘不已。难怪姜院长对陆寅这个儿子，冷淡疏离得像是陌生人。
陆寅有那样的父母，真是够糟心的，那得是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得起母亲的抛弃，亲生父亲的怀疑。
刘真亦心里很难受，有点心疼面前这个性格直率的大男孩。
刘真亦同情陆寅，却做不到感同身受，毕竟他没有经历过陆寅所经历过的。
小房间内很安静，玻璃上喜庆红窗花也驱不散萦绕在空气里的压抑气息。
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说话。
陆寅向后一倒，把自己砸进刘真亦的床铺里，歪着脑袋看向刘真亦。
“谢谢，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刘真亦睁眼看向陆寅，“谢我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
陆寅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那双黑亮的眸子逐渐有了光彩。
“谢谢刘教授能听我磨叨我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快改口，“……我那些破事，说完了，心里就舒坦。”
陆寅坐直身体，眸光戏谑地看向刘真亦。
“我自己也纳闷，看到你之后，所有的烦心事都没了，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我点什么啊，这辈子来还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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