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关中大雪，雪深五寸。
刚送走蝗灾，又迎来雪灾。
上官惊鸿行于乡道，身后则跟着诸多属吏。作为大周丞相百官之首，在镇北王姬舟不在关中时，他就得肩负起重任。
半月前咸阳有豪商上书，据说是受河东郡守和刘舟授意。关中寒冬来临，可以盘火炕御寒。火炕的技术含量并不高，上官惊鸿当即令官匠在宫中尝试。
经测试后，保暖效果极佳。
节省柴火，比火盆还暖和安全！
上官惊鸿意识到火炕的重要性，当即令少府章邯携官匠于关中各县推行。浩浩荡荡的送温暖活动，已经持续半月。上官惊鸿今日起了大早，特地来武功县视察。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少府章邯，看起来年约三十，留着八字胡，身高足有八尺。少府位列九卿，主要掌管山海地泽和皇室私产。少府的职权有些类似后世的工部，像各种水利基建也都由少府负责。
章邯为武将之后，他的父亲是三朝武将，昔日曾经与姬舟齐名，堪称是帝国双壁。只可惜因为连年征战，早早病逝。章邯靠着父辈蒙荫，便担任先帝的中郎将。因为姬舟的关系，他自然也是女帝这派的。
当初女帝发动宣武门政变，就是担任中郎将的章邯打开了宫门。所以姬舟他们才能轻松进入皇宫，并且将大皇子等众诛杀。靠着从龙之功，女帝就封他为安国公，担任九卿少府。
在朝堂之上，章邯就是最年轻的！
自他上任少府后，还主持修造了关中河渠。目前河渠已经修成，令关中沃野千里，堪称是天府之国。他还改进甲兵，制作了诸多攻城利器。他最擅长的就是弩机，并且是提出流水线生产。所有弩机的大小规格必须完全相等，就算某个零部件损毁，也能很快更换。
章邯跟在后面，神色冷然。他作为少府虽然干得很好，但心里终究是有些失落。他更希望能光复父辈的雄威，率领大军横扫四方。
只是少府这活目前有空缺，适合的人也就只有章邯。所以不是他不会打仗，而是因为能干好少府的目前也就只有章邯。
“章邯，目前关中各地的火炕可都做好？”
“基本都有了。”章邯抬手作揖，“我令府中官匠各自下乡，先教会当地的大匠。而后再由大匠深入里闾，教导当地的农夫。如今正值寒冬时节，家家户户都有时间，两三天就能做好。”
这年头虽然划分户籍为士农工商，但就是寻常老百姓也都会干点匠活。家里头如果有什么缝缝补补，或是有农器损坏，那都是自己上手修补。
火炕的原理极其简单，只要说清楚就知道该怎么做。可能做得比较粗糙，但只要能保暖也就足够用了。关键火炕用的材料也简单，黄土混合稻草就行。
百姓们也不傻，知道这火炕是用来取暖的，一个个都干得热火朝天。短短几天时间，基本就已经在关中普及开来。虽然寒冬来临，但今年却能过个暖冬，起码不会冻死人。
“来，丞相这边请。此地为武功县戏乡，昔日先帝曾于此游猎。当地多为良家子，常出壮士，多有爵位傍身。只可惜死伤甚多，颇为贫困。”
“嗯。”
上官惊鸿只是点头。
沿着泥巴路缓步而行。
两边都是茅草屋，几乎都被积雪所包裹。能看到有包着赤色头巾的壮汉正在卖力铲雪，还有顽皮的稚童嬉戏打闹。隔着老远，还能瞧见炊烟袅袅。
章邯后面还跟着诸多乡吏，此刻是无比忐忑。毕竟右丞相亲自视察，稍有不慎就是官爵不保。
上官惊鸿淡定看着，随便选了处农舍，“就这了，进去看看。”
“诺。”
上官惊鸿就像回自己家那样，推开木门就走了进去。能看到壮汉正在卖力地劈柴，高高将斧头举起，再狠狠落下。柴火便被分成两半，再由稚童堆好。
“诸位是？”
“这位是当今右丞相，上官惊鸿。”章邯站在前面介绍，“此次前来，是想要看看你们的火炕如何了。”
“啊？！”
“草民见……见……见过丞相！”
“无需多礼。”
上官惊鸿淡定拂袖，“本相只是来看看，你们的火炕可做好了？”
“蒙丞相关心。”壮汉抬手作揖，“火炕我们老早就已造好，家里也都用上了。每晚靠着火炕，盖上被衾就能很暖和，可比先前要强得多了。”
“让本相看看。”
“丞相里面请。”
壮汉走在前面。
先带他们去的厨房，炉灶正在烧着热水，还煮了一大锅的粥。有妇人就坐在炉灶前，负责往里面送些柴火。灶膛内燃烧着熊熊烈焰，还能瞧见两颗土豆。
这都是他们送来的赈灾粮，也不必担心留种。秦稷先前就说过，不是每颗土豆都适合留种的。要作为种子，自然是得挑选合适的。
“这就是新的炉灶？”
“对。”
“每日需用柴多少？”
“少得很，比先前还要少。”壮汉上前介绍，“家里吃喝都用这炉灶，有一口大锅外加一口小锅。大锅用来烧饭煮菜，小锅可用来烧水。这里面有两条烟道，可随时关闭。现在是冬天，就关闭这条直道，热烟就从这条道走。”
“嗯。”
壮汉走在前面介绍。
上官惊鸿则是抬手摸了摸墙壁，的确是有些温热。随着烟道而行，便来至卧房。火炕就修在墙边，通过烟道暖炕。同时还修有烟囱，能直接排出。
他径直走上前去而后坐在上面，虽然隔着被子，却能感受到浓烈的暖意。上官惊鸿是相当满意，忍不住询问道：“对了，这火炕能暖到什么时候？”
“半夜里就差不多了。”壮汉站在旁边，介绍道：“我本来就起得早，就先起来点炉灶烧水。家里的妻子还能继续睡会，倒也够用。偶尔偷个懒也不会冷，毕竟缩在被窝里面还是可以的。”
“呵呵……”
上官惊鸿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火炕看来确有奇效。”
“不仅仅是关中，其余郡县也可效仿。特别是北地辽东，可比关中还冷。若是有这火炕，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
“诺！”
章邯抬手作揖，而后低声询问道：“敢问丞相，这火炕也是那河东郡守秦稷所想？”
“当然！”
上官惊鸿理所当然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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