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爱目光定格在时柒离开的方向。
尤其盯着经理小心翼翼推着的新中式礼服。
心里的那股不平衡愈发翻涌，没等她显露，余光瞥见某道熟悉的身影，像是老鼠见了猫，几乎是在转过头见到荣母那张脸，荣爱低垂了眼眸，径直走上前，敬畏地喊着：“妈妈。”
从她记事起，对荣母的印象就是冷漠，还有常年需要吃药看病，是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病人。真正让她产生畏惧，是十五岁那年，她仗着自己是首富家族的千金，在贵族学校横行霸道，欺负了一个被保送进来的普通男孩。
男孩找到了校领导。
她不占理，在领导温柔的劝说下，和男生道了句歉。事后便和荣尚打电话，说学校有人轻薄她，花钱买通了年级同学作证，哥哥信了，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替她狠狠收拾了那男生一顿，逼迫对方主动退学。
她很开心。
心里无比舒服。
不用看见碍眼的家伙，在学校依然是大姐大，谁都要迎合着她。
有天下午司机接她回家，刚进门，见屋外聚集着乌泱泱一堆医护人员，就在她纳闷的时候，听见挥斥鞭子的声响。她走到客厅，入目是血淋淋的一片，哥哥跪在地上，阿北叔（荣母的保镖）正拿着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
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荣爱当即被吓懵了，整个身体都在打哆嗦。眼睛转动看向坐在贵妃椅沙发上的荣母，更是吓得直接原地跪了下去。
荣母常住在南洋荣家老宅。
不来壹号公馆。
因为她要吃药养病。
这个大别墅是她和哥哥从小生活的地方，爸爸工作忙，闲下来更多时间也是照顾荣母，偶尔过来看望一下他们兄妹俩。那天是荣母初次登门，给年少的荣爱记忆里刻下最深的印记。
屋外的医生就是为荣尚准备的，快断气又没断气的时候医生能及时救回来。那鞭子声仿若阎王的催命音符，荣母起身朝她走来，每近一步她的心脏就被扼紧一度，当妇人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荣爱近乎窒息，脱口而出就是认错。
荣母没接受她的道歉。
只说她不是她的女儿，她不会管教她，更不会动手。但荣尚是她的亲儿子，她会在他犯错的时候让他用命记住错误，疼刻进了骨子里，就不会再犯了。
最后。
在医院躺了三天的荣尚，提着礼品亲自去男同学家里上门道歉，请对方回到学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了检讨，鞠躬赔礼。
此时此刻，站在距离荣母半米外的地方，荣爱也没敢抬眸正视女人的目光。她主动开口，乖顺得像只绵羊：“妈妈，您是带姐姐过来试衣服吗？”
“是。”
“您亲自设计的礼服，姐姐穿着一定很好看。”
“你和柒柒吵架？”
“我没有。”荣爱下意识抬头，拼命辩驳：“我是来拿精修的礼服，没想到会在店里见到姐姐，就和姐姐打了声招呼。”
“她在说谎。”时父躲在荣母身后，嘀咕着。
这声音不大也不小。
周围的店员都没听见，就他们三人听清晰了。荣爱本能横了眼那小老头，看向南音时又降低了嗓音：“妈妈，我是真心欢迎姐姐回家的。”
“她想抢阿年。”
“我……”
“知道七七和阿年是夫妻，也想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七七身体不好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忍气吞声了。”
“她哪里忍了？”
“她还请了荣少爷撑腰，让荣少爷出面找七七。”
”妈妈我没有，您别听他乱说。“荣爱急得要死，恨不得冲过去扇这老头子一巴掌，奈何对方聪明，站在南音背后，“他是时柒的养父，自然什么都为时柒说话，站在时柒那边。妈妈您相信我，我没有——”
“他是柒柒的爸爸，你觉得我是什么？”
“……”荣爱语塞。
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卡住了，想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这老头只是时柒的养父，荣母是时柒的亲生母亲，是怀胎十月冒着大出血拼着命的风险，把爱女生下来的妈妈。也是坚持不懈找了二十四年，念女儿成疾的妈妈。
她只会更加无条件地站在时柒那一边。
维护自己的孩子。
荣爱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刚做不久的法式美甲扎进掌心血肉，疼痛令她红起了眼眶，望着面前的荣母，可怜道：“妈妈，我也是您的女儿，在您面前尽孝二十四年的女儿。”
“所以？”
“您不应该顾此失彼。”
“你在荣家二十四年过得不好？”南音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女孩哭花了的脸，面无表情说：“我在老宅养病，却也听到了你许多传闻。从豪车豪宅到天上的星星，你都买下来了，顾念着你当年被抱养时只是个婴儿，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就没出手干预。”
“您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不是吗？就算我对您再好，一听见您生病的消息就回老宅陪护，您也没记过我的好。当年没有立马把我扔掉弃养，只是您为了顾全名声，不想让荣南两家背负自私自利的罪过。”
南音点头。
承认她说的是真的。
没等荣爱再开口，南音说：“扪心自问，你去老宅的时候，看见我，走到我身边，心里想的是希望我快些好，还是快点死？”
荣爱眸光猛然晃荡了一下，这个细节仅出现了一瞬，但还是被南音看见了。妇人没出声戳破，听她辩驳：“我是畏惧您。”
“真心孝顺，何来畏惧？”
“我是……”
“明天的寿宴你不用参加，即刻回壹号公馆收拾行李，今日就离开m国回南洋。”
荣爱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在她双眼湿漉漉的注视下，南音没有丝毫心软，语气平淡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去澳洲定居，我会让司霆给你一家小型分公司，你凭着这些年在荣家学到的经验，认真管理的同时改掉奢靡的消费习惯，年收入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第二，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年初完婚，去生儿育女，过全职太太的生活。两个选择都有共同点，荣家以后的一切都跟你无关，无论是家宴还是外出活动，都不需要你出席了。”
“这不公平……”
“这是你自找的！”南音眼神冷了下来，一字一句与她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让司霆去做的亲子鉴定是被你暗中换掉的。dNA结果从鉴定机构到壹号公馆，再由你交到司霆手里，这个家除了你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其他人没这个胆子。你从一开始就容不下我的女儿，我就会加倍容不下你。”
原本是打算办完寿宴再清理门户。
今日送上门来了。
索性提前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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