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消毒水残留的气味被汗味覆盖，她看见万勋喉结动了动。
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万勋刚沾到床垫就蜷起膝盖，额角抵着泛黄的墙壁喘息。
沐福福的指尖悬在他后颈那道疤痕上方，最终只是轻轻扯过薄毯。
“别动。”她按住想要起身的万勋，转身时马尾扫过他泛青的眼睑。
保温杯里的红糖水在抽屉翻找的响动中晃出涟漪，塑料包装袋被揉皱的声音惊得万勋睫毛轻颤。
金才贤踢开地上的脏袜子，“我去打点热水。”
门锁咔嗒声落下时，沐福福正跪坐在床尾。
她捧着万勋冰凉的脚踝往被子里塞，指尖触到凸起的静脉突然顿住。
袜口松紧带勒出的红痕下，青紫的针眼像散落的星子。
“疼吗？”她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问话。
万勋蜷缩的指尖陷进枕头，看着少女用校服袖子擦拭他额角的冷汗。
空调滤网积灰在光束里沉浮，落在她发梢时像是撒了层金粉。
“你回去吧，这里是男生宿舍……”他忽然挣扎着想要福福离开。
虽然现在宿舍里其他的男生还没回来。
可她一个女孩子，难免会被说闲话。
沐福福的眼泪砸在他手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我考虑。”
金才贤提着热水壶推门进来时，塑料门帘在身后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走廊的钨丝灯将他的影子斜斜钉在水泥地上，晃动的光晕里，沐福福正攥着万勋的校服下摆，指尖泛白。
“红糖姜茶。”他将保温杯搁在掉漆的床头柜上，蒸汽在杯口凝成水珠，“宿管阿姨刚煮的。”
万勋的指尖在薄毯下动了动，喉结滚过一声压抑的咳嗽。
沐福福立刻要去掀被角，却被少年用膝盖轻轻抵住手腕。
空调出风口的积灰扑簌簌落在她肩头，像片片未化的雪。
“让才贤送你回去。”万勋的声音混着气管里的嗡鸣，抬起的手背还留着输液后的淤青，“九点......该查寝了。”
沐福福的指甲掐进掌心，校裙被攥出放射状褶皱，“我可以跟阿姨说在医务室......”话音未落，金才贤突然将热水瓶重重墩在地上。
金属与水泥地撞击的脆响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夕阳正从铁栅栏窗外斜切进来，把金才贤的影子拉成沉默的十字架。
“别……你也不想让我被你哥哥骂吧。”他盯着墙角的蜘蛛网，喉结动了动。
万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着唇缝洇出血丝。
沐福福慌忙去够纸巾盒，却被金才贤按住手腕。
少年掌心粗粝的茧子磨过她腕间肌肤，“你想让他伤得更重？”
暮色顺着窗沿漫进来，给万勋苍白的脸镀上金边。
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青紫的血管从锁骨蜿蜒进打底衫领口。
沐福福的眼泪砸在床单上，晕开深色涟漪。
“明早七点。”金才贤突然放软语气，从裤兜摸出颗柠檬糖，“第一节课前，我保证你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他顿了顿，把糖纸剥开递过去，“男朋友。“
走廊的声控灯忽地熄灭。
黑暗中，沐福福感觉自己的小指被轻轻勾住。
万勋的体温透过纱布传来，像团将熄未熄的炭火。
沐福福跌跌撞撞被推出门外时，听见门锁咬合前漏出的半句气音。
万勋在说“明天见”，尾音散在晚风里，轻得像羽毛落地。
清晨的教室被初升的阳光染成淡金色。
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书本的油墨味。
万勋推开后门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袖口下的手腕依旧能看到输液后的淤青。
书包带子滑落到肘弯，露出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课本和实验笔记。
“万勋！”靠窗的男生抬起头，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你......你回来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那个略显苍白的少年身上。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落在教室后墙的黑板上。
万勋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嗯，回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前排的女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惊呼。
“听说他住院了......“
“好像是累倒了......“
“真是拼命啊......“
万勋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但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沐福福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裙的边角。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万勋的身影，直到他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早。“万勋将书包放在桌上，转头看向她，目光温柔。
沐福福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万勋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是蝴蝶的翅膀。
“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真的没事了吗？“
万勋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没事了。“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触感却让沐福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课本，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万勋从书包里拿出实验笔记，翻开到最新的一页，目光专注地看着上面的数据。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实验笔记上，将他的字迹染成淡金色。沐福福偷偷瞥了一眼，发现他的字迹依旧工整有力，丝毫没有因为住院而变得潦草。
“万勋。“她轻声唤道，“你真的......不会再去做兼职了吗？“
万勋抬起头，目光与她相遇：“嗯，不会再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坚定。
沐福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课本，“那......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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