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晴并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记忆也有些模糊。她自昏沉中醒来时，只觉得身上疼得厉害。
她想动，但右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她这才有些感受，右腿上像是被灌铅一般，沉重而难以移动。
“曼曼？曼曼！”
她先听到的是陈映书的声音，感觉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她这是，怎么了呢？
身上虽然动弹不得，但她还是努力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中清醒过来，她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她的父母、沈聿修的父母、陈映书和周寻，以及林晓艺、方陆他们都来了。
“曼晴。”
她听到了沈聿修的声音，昏沉中看去。
他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着的似乎是……警察。
他看起来憔悴很多，眼袋都跟着深了。
“怎么样？疼不疼？”
“哪里不舒服？”
……
一时间，所有人争着问话。
守在一旁的医生率先过来替她做了检查，随后就听他说道：“患者现在刚苏醒，会有些意识上的不清醒，家属最好不要一直围着。给她足够的空间，等恢复后就可以了。”
闻此，黄毓敏早已哭成泪人。从接到消息起，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一路赶到医院，等看到女儿后才有了悲痛的情绪。
身旁的程婉莹一直揽着她，她又何尝不难受呢？前一刻还在满心欢喜地准备他们两个婚礼上的事宜，后一刻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但好在，人没事。
而一旁的两位老父亲都是忍住情绪，可也满是心疼。
沈聿修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
她想说话，却发现很难。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想要说话，就感觉喉咙被什么给堵住一般。越是拼命想要说，就越是说不出来。
“我在，会一直在。”
*
顾曼晴在医院醒来的第五天，她终于有了些记忆。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听陈映书说的。
原来，她那天的确是被张薇薇带走。准确来说，是被迷晕的。
沈聿修他们和警方一直保持沟通，追踪到了张薇薇他们的车辆。但在赶往的路上，听到前面传来车辆出现车祸的消息。
后来根据行车记录仪的显示，张薇薇他们的这辆灰色车在转弯时与来不及躲避面疾驶而来的大货车，两车发生撞击。交警方给出报告，大货车司机属于疲劳驾驶，当时已经处于意识模糊状态。当时两车碰撞后，车辆当场侧翻。
他们被送到到急救室前，主驾上的男人，也就是张薇薇的弟弟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而顾曼晴因为在后方，侧翻时张薇薇又处于她的上方，虽右腿受伤，但比起前者而言算是小伤。
“你都不知道，你家老沈当时脸都白了……就连周寻也说，那是第一次见到沈聿修如此害怕……”
顾曼晴静静听着，她现在，也在后怕。她不敢想，沈聿修当时是什么心情。
“要吃苹果吗？”陈映书问道。
顾曼晴摇摇头，这几天她想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说不出话来。她有点焦躁，但还是尝试让自己保持平静。
陈映书看着只是摇摇头的顾曼晴，忽然生出一丝心酸感。她家曼曼躺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可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医生说，她现在各种情况都算正常。可能是因为大脑遭受冲击引发神经上的问题，这种情况是可以恢复的，但需要时间。
顾曼晴看出陈映书的神情变化，她伸手，轻轻握住。随后，指了指苹果。
陈映书鼻头一阵酸，准备给她削苹果。
但很快，被人拿了过去。
她们看去，是沈聿修，周寻紧随其后。
“我来吧。”
沈聿修拿着苹果，看向床上的人。在看到她脸上挂着的微笑后，他的心更疼了。
周寻搀扶着陈映书起来，轻声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陈映书依依不舍地看着顾曼晴，本想再说什么，就见她抬手，抚了抚肚子，示意她。她强忍住心里的难受，笑着道:“曼曼，我明天来看你。”
顾曼晴点点头，微笑看她。
他们走后，房间有些安静。
沈聿修坐在床边，慢慢地削着苹果。被削的皮慢慢变长，在最后完整掉落。他慢慢地切开，分成小块。
“来。”
顾曼晴全程静静地看他，他这么憔悴的模样，胡子也都好几天没有刮了吧?在看到他递过来的苹果后，她张嘴，温顺地接了过来。
沈聿修看着她吃下，又递过去新的一块。他的心到现在都还没有放下，时常又会觉得不真实。
那天，他赶到医院。急诊手术室里拉出一张铺着白布的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差点死了。后来，知道不是她，他才又活了过来。
可再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又一次跌落地狱。更别说，这半个多月，他每天都过得稀里糊涂，恨不得自己才是躺在那里的人。
顾曼晴看着他，在他递来下一块苹果前，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慢慢地，紧紧地扣住他。他们像是往常一样，十指紧扣。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也才觉得有了一些真实感。
是啊，她还活着。
人可能在很多瞬间，想过关于死亡的事情。但只有在真正靠近死亡的时候，才会明白活着的意义。
“对不起……”
良久，沈聿修开口。
他想了很久，念了很久。是他考虑不全，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曼晴眉头一皱，拿出手机，开始打字。随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沈聿修看去，上面的文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谢谢你找到我。」
他看去，顾曼晴微笑着。
随后，她又换了一行字。
「我想去外面看看。」
“好。”
沈聿修起身，将一旁的轮椅推了过来。顾曼晴的腿还需要休养，不能太走动。他小心地抱着她，避开受伤的地方。
她本就轻，现在没吃什么，更瘦也更轻。他那么一抱，眉头都跟着紧皱。出门前，他为她裹了大衣，做好保暖。
已经十一月，桐城也开始冷了。
沈聿修推着她在医院里走了走，这个时候，梧桐树也开始变黄。地上，也落了一些。反而是桂花，开得更浓郁了。
他们在小湖边停下，静静地感受风吹来的桂花香。好像，心里的那些积郁也慢慢跟着散了。
顾曼晴拢了拢衣服，没想到还是有些冷的。
很快，她的手被握住。
阳光虽好，但还是有些惹眼。
她尝试说话，可就是说不出来。她有些泄气，失落的情绪蔓延。
“不着急，回家后我们慢慢说。”
沈聿修宽慰她，他现在没有什么祈求。她能没事，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不管她如何，他都会用余生去疼她，爱她。
顾曼晴看着他，拉住他的手，在手心慢慢地写着字。
沈聿修感觉那一笔一划，是两个字。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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