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冯程下了一趟坝，刚领了工资准备离开，就被迎面赶来的于正来拉到了办公室里。
“局长。”
于正来给冯程倒了杯水，然后寒暄道：“冯程啊！坝上没出现什么情况吧！”
冯程接过水杯，回道：“没有，坝上都挺好的，苗圃也很正常，没出现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于正来斟酌着语言，说，“我过段时间可能会调到地区去工作，局里这边会换一个领导，坝上的工作到时候你得跟新领导汇报了。”
升职这种事，除非真的到了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不然当事人一般是不会主动对外说的，怕的就是一个万一，虽然消息很难避免扩散，但别人讨论和当事人主动公开，这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于正来今天跟冯程说这事，主要也是因为冯程一直在坝上，一两个月也不下来一趟，于正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去地区报到，所以今天看到冯程后，他就直接跟他说了这事。
于正来也是有些放心不下冯程，怕的就是这家伙跟新局长处不好关系，被打压倒还不算什么，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出点力，把他调到地区去就好了，于正来怕的是因此耽误到了塞罕坝的植树造林工作。
于正来也隐晦的跟上面推荐了由曲和接自己的班，虽然曲和之前对冯程也有些不满意，但这段时间他对冯程的看法也有些改观了，而且两人搭档了那么久，曲和再怎么也会给自己一点面子，所以曲和上去的话，能保证局里的工作平稳过渡，不会影响到冯程，但这事也很难说的，地区领导要是有另外的合适人选，曲和接不了班也是正常的。
“局长，你这是要高升了吗，恭喜，恭喜。”
冯程一脸高兴的朝于正来恭贺道，于正来要高升这事冯程早就知道了，所以对于这个消息他并不惊讶。
于正来摆了摆手，说：“什么高升不高升的，就是换了个地方工作，继续为人民服务而已。”
“你这脾气得收敛一些，新局长上来，你可别跟人家闹，毕竟是你的直属领导，说话做事得注意影响，别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没大没小的。”
冯程点头道：“局长这个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给足他面子，再说了，我几个月下来一趟，想见局长估计都有些困难。”
“你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坝上育苗，争取在坝上种活树，其他的事情，能忍就忍一下，只要你在坝上种活树，那什么事都好说，我到时候也会尽力给你安排。”
于正来这话已经相当于是明说了，冯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冯程很认真的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局长你就放心吧，再过两个月我就会把苗圃的树苗移栽出去，能不能活，明年开春就能知道结果了。”
于正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林业局在塞罕坝上努力了那么多年，这一次算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一次了，如果这次都不能成功，那于正来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在塞罕坝上继续投入了，因为即便他愿意，别人也不一定会同意。
“你就把精力都放在坝上种树这一块，要什么就跟我说，我能解决的都给你解决了。”
“局长，确实还有些事，明年我还想扩大苗圃，那个种子化肥之类的，局里能不能给解决一下，还有人手的问题。”
于正来给了保证，冯程立马就把扩大苗圃的事给提了出来。
“还要扩大苗圃？”于正来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现在坝上已经有两亩地的苗圃了，还要扩大？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局里拿不出这点东西，主要是坝上育苗还没有看到成绩，你再提出扩大苗圃，我很难说服别人的。”
冯程也知道这事困难，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毕竟明年要扩大了苗圃面积，那等林场成绩后，能移栽的树苗就会多很多，其他地区支援的树苗就能少很多，这样林场前期失败的成本也会低很多。
“局长，我听说塞罕坝要建设机械林场？”
普通的说辞是没法说服于正来的，所以冯程只能把塞罕坝机械林场这事提前说出来了。
“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于正来一脸意外的看着冯程问道。
冯程回道：“我上年去部里的时候，部里有人在讨论这事，说是北京的风沙太大了，内蒙的风沙都往北京吹，说是要在北京周围种树造林，抵御风沙。”
“当时我也只是听了一嘴，也是别人聊天时说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上年部里的领导就有想法了解塞罕坝的情况，那就说明对于塞罕坝机械林场这事，部里应该是有计划的，起码是有一个意向的，所以冯程觉得自己这样说，于正来是不太会怀疑的。
听到冯程的话回答，于正来心里也是了然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专家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部里也在考虑这事的可行性，最终的决定还没有下来，所以要不要在塞罕坝上建设机械林场，这事还不好说。”
“局长，我是这样想的，”冯程斟酌了一下说辞，小心说道，“塞罕坝建林场这事大概率是要弄的，你想啊，北京那是什么地方，首都，国家中心，那么多政府部门，国家领导都在那里，这样的地方能容忍它一年到头的吹风沙？”
“所以要真有个能解决，不说解决吧，就缓解北京风沙情况的办法出现，你说北京的领导能不慎重考虑？就算部里的领导想斟酌，其他部门的领导呢，分管部里的国家领导呢？他们会不会有不同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塞罕坝机械林场一定会建起来？”于正来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这两年，全国各地都有想法成立新的林场，但报到部里后都被毙了，一个是财政不允许，一个是部里有自己的整体规划，不能任由地方乱来，所以于正来虽然听说了塞罕坝要成立机械林场的事，但他并没有太过多的在意，因为他觉得这事要做成的话，有些困难了，但听了冯程这一席话，于正来突然发现，这塞罕坝林场，好像真的是能建成的，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植树造林，这已经上升到了治理首都风沙，环境问题的高度了。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我觉得大概率是能成的，而且就在这一两年。”
“那这跟你在坝上育苗有什么关系呢？”
“局长，你想啊，这坝上地方多大啊，如果真的要建立机械林场，那得要多少树苗才行，到时候去那里弄那么多树苗？还不是得自己培育，我就想，我们先自己弄一些苗圃，自己培育，一个是有自己的树苗，还有一个也是积攒经验，为以后林场建立后，大规模建设苗圃做准备。”
“但机械林场要成立不了呢？”
“就算机械林场成立不了，坝上也是要种树的，这扩大苗圃并不影响什么。”
于正来点了点头，冯程这话说的有道理，现在没有成立机械林场，但局里也一直在努力在坝上种树。
但于正来也有个担心，那就是坝上育苗如果还种不活树呢？
不过这话他埋在了心里，他不想说出口，一个是怕打击到冯程的信心，还有一个是他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事我要考虑一下，也要跟局里的其他同志商量一下，你先回去等着，距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先不要太着急。
“行。”
冯程也知道现在是要不到答案的，他也是本着能成最好，不成也不勉强的态度来的，于正来能给出了考虑一下的回复，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冯程选择现在说，也是有些不想跟曲和沟通，因为他不知道曲和现在对自己的观感是怎么样的，是反感，还是普通，亦或者欣赏。
所以相比于说服曲和，于正来明显是更能说通的，再说了，于正来要高升了，如果他同意这事，那就是他高升前做的最后一个决定，这个时候局里的其他领导一般也是不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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