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刚才受伤的手指上迅速结痂，长出长长的、兽类的指甲。
他的手也在快速变化着，圆润的手指渐渐回缩，融合，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他的脸已经完全丧失了一个人类应有的样子。
黑色羽毛从皮肤中冒出，牙齿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快速生长，浑身被没有规律的羽毛和鳞片覆盖。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
盛瓷被他的变化惊得呆在原地。
夏瓷的前十七年，说是温室里的花朵也不为过。
后来，即使遭受了伤害，也都是感情上的。盛瓷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是和21世纪的规则不一样。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末世的真实性。
“啊啊啊！”刚开始双腿发抖的工作人员大叫起来，“不干了，我不干了！我才工作一天啊，我还不到二十岁啊！我不想死——”
话音在此刻戛然而止，怪物的利爪穿破了他的胸膛，他的眼睛大睁着，不是看向怪物的方向，而是看向盛瓷的方向。
透明的防护面具从他脸上滑落，盛瓷认出了他。
齐延茴，夏瓷曾经最好的朋友。
两人在五年前认识，齐延茴曾经对夏瓷很好，等夏瓷一起上学，帮夏瓷怼总是看他不顺眼的傅临初，在夏瓷追求沈泽宜收到冷落时安慰他……
而夏瓷，也会为齐延茴准备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帮他进入想去的学院，将自己所有重要的东西给他分享……
但这一切从夏瓷被赶出夏家起全变了。
无家可归的时候，夏瓷第一时间想到了齐延茴。
然而这个他全心全意对待，自认为最好的、说过要和他当一辈子好哥们的人——
在夏瓷失魂落魄地去找他时，将夏瓷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来。
两人间的友谊，可悲又可笑。
后来，夏瓷进入精神系c院，齐延茴也第一时间找到了他。
但他不是要和夏瓷延续友情，而是要拿他撒没能进入控制系的气。
他成为了霸凌夏瓷的带头人。
过去的半年里，夏瓷被他折磨打压，成了整个c院人人都能欺负的存在。
齐延茴的目光死死盯着盛瓷，那目光中有不甘心，有后悔，还有几分恨意。
他出身普通家族，一没资源，二没天赋，他太需要依附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身为夏家继承人的夏瓷，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家族的边缘人物，人人可欺。
他看到了那个被所有人簇拥着的少年，那么干净，那么阳光，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一边看着夏瓷，一边躲在墙后面，捂住流血的伤口笑着流泪。
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的年龄，就因为出身不好，他就要躲在阴暗处遭受折磨。
而夏瓷，什么都不用做，就因为他是夏家的小少爷，便被所有人巴结，让所有人低头哈腰。
从那一刻开始，齐延茴便下定了决心。
他算好了机会靠近夏瓷，算好了夏瓷会心软，算好了夏瓷会救自己，算好了夏瓷会和自己成为朋友。
他成功了。
他摆脱了那些人，进入了联盟中最好的学院，成为了夏家继承人的小跟班。
曾经欺辱他的人开始害怕他，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人开始巴结他，他得到了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
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夏瓷不是夏家的真少爷。
夏瓷被赶出了夏家。
他回家的当晚，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变了。
从害怕、巴结、尊敬……又变回了轻蔑、不屑、有恃无恐，他如一条丧家之犬。
而这一切，通通是因为夏瓷。
明明只差一步，只要他进入控制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成为军官——
那时，他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不用再当任何人的跟班，不用像条狗一样度日。
只差一步。
怪物将齐延茴无情丢弃在地上，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其他工作人员四散而逃，怪物并没有看他们，反而看向面前挡着自己的玻璃。
它猩红的目光中带着贪婪，即使失去了理智，它依然没有放弃盛瓷。
只是下一秒，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怪物眼神惊愕了一瞬，看向天空。
黑色的战舰停在上方，四周是全副武装的军队，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地对着它。
怪物冲天嘶吼了一声。
它的爪子在玻璃上抓挠，发出刺耳的声音，鳞片和羽毛下的皮肤变得通红，显然，它被激怒了。
如果尚存一丝理智，它不会和军队以及战舰抗衡。
但现在，它只想抓破玻璃，掳走里面的人。
无数颗子弹打在怪物坚硬的皮肤上，怪物的身形轻微抖动了一下，下一刻，那些被打入的子弹在它的皮肤上冒出深紫色的脓疱。
脓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胀大。
一个个核桃大小的脓疱在它身上密密麻麻，随后脓疱最顶端破开一个微小的口子，子弹化成脓水，流了出来。
怪物扭动着身躯，那些脓水滴在地上，金属做的地板很快被它腐蚀，出现几个窟窿。
震动从楼上的四面八方传来，撞击声混杂着吼叫声，警报灯再次亮起来：
【感染者暴动，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
【感染者暴动，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
一个人影来到窗户前，盛瓷看清他的脸，是陆寻。
他手中拿着一把盛瓷认不出种类的枪，对着怪物不断射击。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特战队员将怪物团团围住，不停有子弹打进它的身体，却都化作了脓水。
盛瓷的身后，斯酎的声音通过EL传过来，“你先出去，待在这里很危险。”
指挥官向来平静的声音难得染上了一丝焦急，盛瓷看到了他此刻所处的地方，背后是巨大的战舰。
斯酎那句话后，两人间的连线断了。
EL的显示屏变成带着感叹号的红色三角。
“夏瓷先生，现在我为您解除隔离模式，请您在滴声之后立即打开门逃离，怪物随时可能会打碎玻璃。”
盛瓷“嗯”了一声后迅速来到门前。
EL解除隔离模式的一瞬间，盛瓷感觉笼罩着房间的透明物不见了。
粘腻的信息素味让昨晚难受的感觉再次复苏，盛瓷咳嗽了两声，没有回头。
他利落地打开大门，警报灯在走廊形成一排红色的光路，楼上的震动声越来越大。
盛瓷想起EL的话，用最快的动作向后跑去。
楼道里很吵闹，似乎有很多人隔着房间对话。
但盛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感觉胸口越来越难受，后颈传来痒意，是因为怪物释放出的信息素。
到了走廊尽头，盛瓷远远望见一间没关门的屋子，他粗略向里面看了两眼，见里面空无一人才敢进去。
一进去，盛瓷立即将房间的门紧闭，随后找到了隔离开关，打开了隔离模式。
这间屋子位于监察中心的中间位置，只有最左上方一个小小的窗户。
房间里有三个盛瓷说不出名字的仪器和几个巨大的显示屏，显示屏上播放着不同房间的画面。
盛瓷注意到有几个房间中的人正在撞击关着他们的玻璃墙。
他立即意识到他们就是EL口中受到影响的感染者。
正想着，盛瓷的目光被一个房间里的人吸引住。
那个人已经撞破了玻璃墙，正在用力撞击隔离墙。
是10号房间。
盛瓷眼皮一颤，努力冷静下来，用手环拨出了斯酎的通讯器。
等待音响了几声，毫无感情的机器女声传出：【该用户当前无法连接，请稍后重试】
盛瓷再次重复了刚才的操作。
得到的答案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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