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身体，问问她的生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云冲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
“妈，我……我就是想您了。”纪云冲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想妈了就回来看看，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慈祥，那么温暖。
“嗯，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您。”
“好，好，妈等着你。”母亲说道，“云冲啊，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着了。钱不够了，就跟妈说，妈这里还有点积蓄。”
“妈，我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您别担心。”纪云冲强忍着眼泪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说道，“云冲啊，你在外面，要与人为善，不要跟人争吵，更不要跟人打架，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妈。”纪云冲说道。
“还有啊，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就赶紧带回来给妈看看，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妈，您说什么呢，我……我还早着呢。”纪云冲的脸，微微一红。
“不早了，不早了，你都三十好几了，再不结婚，就成老光棍了。”母亲说道，“你可别学你二叔，一辈子不结婚，到老了，连个伴儿都没有。”
“嗯，我知道了，妈。”纪云冲说道，“您放心吧，我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说道，“云冲啊，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别熬夜。”
“嗯，妈，您也早点休息。”纪云冲说道。
“好，好，那我挂了啊。”
“嗯，妈再见。”
纪云冲挂断电话，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想起母亲那张慈祥的脸，想起她那双粗糙的手，想起她那温暖的怀抱，想起她那无尽的唠叨。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为了给他买一双新鞋，省吃俭用，攒了好几个月的钱。
他想起自己上大学时，母亲为了给他凑学费，把家里养了多年的老母鸡都卖了。
他想起自己毕业后，母亲为了让他能在申城立足，把家里的老房子都抵押了出去。
他想起自己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做一大桌子他最爱吃的菜，等着他回家。
他想起……
他想起母亲为他做的点点滴滴，想起母亲为他付出的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亲，他对不起她的养育之恩，对不起她的殷切期望。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都活错了，活得浑浑噩噩，活得自私自利，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母亲做点什么，应该让她过上好日子，应该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想让母亲知道，她这些年的苦，没有白费，她的儿子， 终于长大了。
他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朝着家的方向， 大步走去。
而那，才是他应该走的，回家的路。
纪云冲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推开门，一股子霉味儿扑面而来。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还有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他颓然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斑驳的水渍，愣愣地出神。
他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那时候的日子，虽然穷，但母亲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会在院子里种上几畦菜，养上几只鸡。
每到饭点儿，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儿能飘出老远。那时候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天天吃上白面馍馍，最好还能有肉。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缺了，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还能闻到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味儿。
他想起母亲的唠叨，想起母亲的叮咛，想起母亲那双粗糙的手，想起母亲那慈祥的笑容。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都像是活在了梦里，一场虚幻的，不真实的梦。
他坐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凉风吹来，夹杂着楼下小吃摊的油烟味儿，还有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他望着楼下那昏黄的路灯，还有那在灯光下忙碌的摊贩，心里头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想起自己刚来申城的时候，也曾经在街边摆过摊，卖过水果，卖过衣服，还卖过盗版碟。那时候的他，虽然辛苦，但心里头充满了希望，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就一定能在这个城市里，闯出一片天地。
可现在呢？他苦笑一声，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拿起手机，翻看着通讯录。
他看到了赵铁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纪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赵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丫头，睡了吗？”纪云冲问道。
“还没呢，正准备睡。”赵铁说道，“纪大哥，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了。”纪云冲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纪大哥，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赵铁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纪云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丫头，我可能……要离开申城一段时间。”
“去哪里？”赵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纪云冲说道，“可能……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赵铁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我……我也不知道。”纪云冲说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纪大哥，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赵铁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傻丫头，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呢？”纪云冲连忙说道，“我只是……只是去办点事，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
“真的吗？”赵铁抽泣着问道。
“真的，我保证。”纪云冲说道，“丫头，你别哭，你一哭，我这心里头就难受。”
“嗯……我不哭，我不哭。”赵铁说道，“纪大哥，那你……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嗯，我知道，我也会想你的。”纪云冲说道，“丫头，你早点睡吧，别熬夜了。”
“嗯，纪大哥你也早点睡。”
挂断电话，纪云冲的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他看着窗外那黑黢黢的夜，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去面对。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子前，拿起纸和笔，开始写信。他要给赵铁留一封信，告诉她，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牵挂和不舍。
他写了很多很多，写了满满几页纸，却还是觉得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他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然后放在了枕头底下。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他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还有一张银行卡，那是他留给母亲的。
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脱掉衣服，躺在了床上。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赵铁的笑脸，浮现出谢之颜的眼神，浮现出陈姿羽的疯狂，浮现出陈天明的叹息，浮现出母亲的白发。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曾经的追求，曾经的爱恨，曾经的得失。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尘埃，在这茫茫人世间，随风飘荡，身不由己。
他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想好好地睡一觉，睡一个长长的觉，不再醒来。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块斑驳的水渍，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奈。
最后，他还是闭上了眼睛。眼角， 有泪水， 悄然滑落。
这泪水， 是为了谁而流？ 为了这个世界， 还是为了他自己？
没有人知道。
只有那昏暗的灯光， 寂静的夜， 和他那颗， 疲惫不堪的心。
以及， 那逐渐消失在黑夜里的， 一声叹息。
那叹息， 是对过去的诀别， 还是对未来的期许？
抑或是， 对这操蛋的命运， 无声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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