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东振北和刘桂芬由于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被拘留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振北瞪着乌黑的眼睛，整张脸像一块用旧了的抹布。
“爸，你把房子卖了……”
庄赶美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可行吗？”
振北拍拍胸脯，“包的。”
上午庄振北跟庄赶美提了这件事，
下午就有人来收房子。
庄赶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振北，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他揪住振北的衣袖。
振北一把甩开。
“行了，爸，你赶紧把我阿爷阿奶埋了，不然人家刚刚还能再给五万的呢。”
庄赶美一听15万，整个人都飘了。
前大半辈子都被庄奶压着。
他手里就没管过钱，后面又被媳妇牵制。
乍一听那么多钱，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连带着心里的那一点不平静也被抛之脑后。
……
庄赶美用一袭凉席将两老裹住。
这个时候火化还没有被广泛接受，他就想着找块随便的墓地埋了。
地方不重要。
主要是价格！
庄超英拄着拐杖，拦下众人。
“你们在干什么？我决不允许你们就这样将爸妈埋了，我才是这个家的大哥。”他怒道。
庄图南和庄筱婷站在人群里。
看戏！
庄赶美嗤笑道：“大哥？那你出钱啊，墓地你买，棺材你买，别说好好埋了，就算是给你拱起来都行。”
振东请来的简易丧葬队，打鼓的身上还穿着屠宰场“猪群二队”的衣服。
吃席的亲戚原本看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心中本就有怨。
再加上，庄爷庄奶人缘不好。
能来的并不多。
礼钱更不用说了！
本来庄赶美打的算盘是，埋了庄爷庄奶，这笔钱让庄图南他们出。
他也能将房子快点卖出去。
但是庄图南他们死活不肯出钱。
他就只能一切从简！
而庄桦林自从上次向鹏飞那话之后，
也不敢提要出丧葬费这一茬。
她手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也就只能够办这么简单的葬礼了。
庄超英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图南，筱婷，你们就不能拿出钱来让你们阿爷阿奶入土为安吗？”
庄筱婷冷笑，“爸，这是你的责任，不是我们的。”
庄超英不解，“是我的责任，但是我现在没钱，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庄筱婷深呼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袭进胸腔，胸腔的疼痛让心脏稍微不那么疼。
期待在这一刻再一次落空！
林栋哲紧紧握着她的手，“筱婷，我在！”
手心的温度传来，开出玫瑰。
她直直地看着庄超英，“爸，你有钱给振东买房，就是没钱给阿爷阿奶下葬，这么看来你也没那么孝顺嘛。”
“你……”
庄超英指着庄筱婷。
他想要上来给她一巴掌，像多年前，给任何挑战他权威的人一巴掌。
让他们闭嘴！
可刚一抬脚，就听见膝盖嘎吱的一声。
那是年迈的声音，是岁月的催命符。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根朽木；而庄筱婷站在他的对面，像一朵自由绽放的玫瑰。
庄图南见情况不对，拽了拽庄筱婷的袖子。
向鹏飞双手插兜，“行了，能给他们简单下葬都算是我小舅舅的孝心了，还是拿的自家妹妹和哥哥攒下来的钱。”
“真是好大的孝心外包啊，你说是不是小舅舅。”
庄赶美不语，只一味地躲在庄超英身后。
向鹏飞最是看不上他这样。
没劲极了！
他转身走到林栋哲身边，“这里无聊，走不走？”
庄桦林皱眉。
不给钱就算了，就连自己外公外婆的葬礼都不参加？？
“鹏飞，葬礼还没结束呢？”她小声提醒道。
向鹏飞冷嗤，“就这还算是葬礼啊？你们可真是会自欺欺人，你看看周围的人，谁看你们的眼神不带着戏谑？”
庄超英最是爱面子。
“够了，你们走，都走，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爸了。”他怒喝道。
庄图南看向他，眼眶带着点泪。
那根亲缘的线终究是被西北的风吹断了！
然后毫不犹豫，转身。
庄筱婷站在原地，没离开，只深沉地打量着他。
“爸，不是我们不认你，是你不认我们。”庄筱婷紧紧握着林栋哲的手，“是你为了你的家，毁了我的家。”
手心浸泌出汗。
她的心，在此刻冻结！
那一份关于人生和前途的较量中，谁又败给了谁，家长里短中谁又能道明白！
庄筱婷依旧没离开。
直到看着庄爷庄奶下葬。
她冷冷地看着两个有些破败的沾着些灰的凉席，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取而代之的，是两座孤零零的坟包。
关于一个巴掌的噩梦在这个冬天终结，一切化作飘零的雪，盖住了来时的路。
“阿爷阿奶，我终于不再需要任何人爱，自己也能好好爱自己了。”庄筱婷轻声呢喃。
雪盖住了她的睫毛，化成了冰冷的泪。
林栋哲牵着庄筱婷的手，一个劲给她哈气搓手。
“你说你，那么冷，还上来干什么？”林栋哲哈气，搓手，“反正他们以前也对你不好，哥都走了。”
向鹏飞和庄图南在山下等着。
庄超英看见两人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然后跟着庄赶美走了。
他选择他的家。
机械厂是他的家。
庄筱婷歪头笑道：“栋哲，我今天很开心。”
也很难过！
林栋哲良久没见过那么天真的庄筱婷了。
自从进了体制内，尤其是升职以来。
庄筱婷越发的沉稳，整个人干练又稳重。
有时候，林栋哲都不免有些失落。
觉得庄筱婷再也不需要他，就算是自己一个人。
这份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既开心，又难过！
“我也很开心。”他道。
他弯腰示意。
庄筱婷趴到他身上。
林栋哲背着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速度越来越快。
庄筱婷在他的背上，张开双臂。如同一只迁徙掉队的候鸟，遇到了等待她的那只鸟，带着她一起自由坚定的飞翔！
雪花和脸颊相撞的那一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刚才的一切不愉快也随之雪融！
可是现实永远没有底线。
山下等着他们的，也不是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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