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要做的比养育孩子更重要，她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吉光。
“人类并不高贵，所有动物植物都有在地球生存的权利。”吉光看着林琳。
”人类新伊甸园生存计划，谁来审核谁生谁死？”夏目问。
“审判者被审判，残暴者的欢愉带来残暴毁灭。”林琳喃喃自语。
“吃饭了，吃饭了。”一个圆眼睛的男孩子拉着艾米坐在位置上，说是吃饭，其实也就是一人拿一袋营养液和压缩饼干果腹。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城里？”这一代早就习惯粗糙乏味的人造食物，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吉光和夏目并排坐在简陋餐桌上，问林琳之后有什么安排。
林琳憔悴了不少，她沉吟片刻，埃塞尔让她去联合军的母舰上，上面有完备的实验科研设备和场地，但是她现在还在犹豫，自己所做的研究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伸出手摸了摸吉光明显消瘦的面颊，仿佛看待自己的孩子。
吉光不自然的低头，他盯着林琳的手放在孩子的脸颊之上：“他记忆里关于母亲的回忆非常模糊，模糊到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画面，只有温柔的手心，和温暖的怀抱。”
艾米搂上吉光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洞悉一切，她歪着脑袋，要吉光抱抱。
吉光任由她当个人形挂件，其他孩子也从前后左右攀爬上来，嘻嘻哈哈。一时之间，难民安置营气氛热烈欢声笑语。
林琳低头感慨，再怎么末世无望，这些孩子总能让人心怀希望，不忍放弃。
只是出来以后她努力寻遍所有幸存者，并没有找到艾伦郭启和魏蓝天，资料仪器也都损毁，她孤掌难鸣。
吉光脖子后的又有点痒，他伸手抓了两把，低头给林琳看了看。
“似乎只是一颗红痣，应该不碍事，先观察一段时间，只有异常突然变大或者其他情况我们再处理。”林琳推了推眼镜，她总是在这样冷静温和。
吉光觉得跟她相处很舒服，像一个温和亲切的长辈，他说不清，和某些人之间为何有羁绊。
“救命救命！林老师！”之前拉着艾米小手的小男孩惊慌失措地冲到林琳和吉光面前脸色苍白，仿佛受到了惊吓。
吉光和夏目站起身，跟着孩子往他们宿舍走过去。
这是设施简陋的简易搭建房间，孩子们在地上打着地铺，其中几张床垫的被一层柔软的类似黏菌的乳白色覆盖住，躺在上面的几个孩子据说前几天有点发烧，昨晚开始发高烧，说胡话，说姐姐们要带走他，去一个美丽的地方。
今天就整个人连带床垫被包裹起来了，他们小小的身体深陷其中仿佛蜘蛛丝在融化吸收。
吉光想上去细看，被林琳制止，“先上报陆之行先生吧，附近所有相关孩子全部隔离起来。”
一时欢声笑语冻住，孩子们小脸煞白，有胆子小的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师，西蒙害怕。”拉住艾米的小男孩叫自己西蒙，他是个黑皮肤厚嘴唇的男孩，一双黑眼睛里有星辰大海。
林琳紧紧握紧了孩子们的小手。
吉光要大家尽量分散各自离远一点，他接通了陆之行的通讯器，大致描述了一下。
陆之行和埃塞尔在联合政府军的巨型军舰上，和临时难民营所隔不远。
说完以后，通讯器里传来了埃塞尔兴奋的叫声：“马上派人来把标本物带走。”
政府军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孩子连同周围的菌丝都收起来以后，并没有把剩下的痕迹好好消毒，或者隔离。
看着他们做这一切，吉光和夏目对视了一眼，忧心忡忡。
这一夜，吉光一直在做噩梦，他很少做梦，可是这一夜，只要闭上眼睛之，海的声音就在他身边蛊惑他。
之海长大了，不是那个瘦小如少年般的短发女孩。
她长高了10厘米，身材也发育得很好，是个成年女人该有的凸凹有致的曲线，她穿了一件复古收腰蓬蓬裙，玫瑰粉色，非常美丽，她拉着他要跳舞，在一片玫瑰丛中，阳光很好，她笑盈盈把吉光的脖子搂住，献上一个热情的吻，鼻息潮湿炙热，吉光愣愣看着眼前活泼健康的女人，她不像之海，不像玫瑰，反而像珍妮，那个天真活泼丰润的珍妮。
接着他怀里的女人突然变了面目，露出森森白牙，面目狰狞贴紧他的动脉处，直接一口咬下，血液的甘甜，激发女人的疯狂，她身体整个膨胀开来，整个面目膨胀成一张巨大的口器，一口咬下去，注射的毒液让吉光瞬间丧失意识……
他眼皮阂上，平静地接受了成为食物的事实。
“唔……”吉光满头大汗，惊醒过来，是场噩梦。
他摸了摸僵硬的后颈。
通讯器传来消息，今天有特别任务。
吉光被客气地“请”上了母舰。
一早林琳被带去了实验室，而吉光被带到了陆之行跟前，那是母舰的总指挥室。
联合政府的母舰巨大，精致坚固流线的造型精美绝伦，当初在大爆炸之前，他们广为罗列各国最顶尖的各行各业人才，造出来的战舰果然是非同凡响。
陆之行端坐在中间，
“吉光，你我也算故人，丝毫没有暂时他的野心，阿诺德之前被烧伤，对比dNA，
我就暗中调查过他和之海的关系，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阿诺德为了珍妮或者说为了之海，他牺牲了自己。”
陆之行的手顿了顿，手指在窗户玻璃上一嗒一嗒扣着：
三十年前，“所有保存下来的人类基本都是精挑细选过，精英中精英，
普通市民抽签活下来的，也是只是百分之一，大部分基因没有什么保留价值。
那些普通人其实都被拖到大爆炸中心区域，人道毁灭。”
吉光暗暗捏紧了拳头，“人道毁灭。”
都是谎言，都是谎言，他进入了大爆炸，之海更是体验了无数次，次次皮肉焦黑，痛苦不堪。
是每个人恰好都在爆炸正中间，还有无数在周围的人万分痛苦，死在绝望里，死在看着自己身体日渐衰败的绝望里。
“你还不懂吗？
万物都有它该在的位置。
珍妮只能作为容器，作为供体。
A911能作为战士上阵杀敌，一旦没有使用价值，他体内会有自毁程序。
阿塞尔是联合政府的爪牙，他为人阴险狡诈没有任何人类品性上的优点，但是又如何呢？
他现在手握重兵，不可一世，我都要礼让他三分。
我年纪大了，我也不在乎自己生死，
但是我坚信当初用玫瑰的身体做最新的伊甸园实验是没错的。
人类身体太陈旧，跟不上科技发展和环境恶化，科技发展越快，人类灭亡越快。
你不要钻牛角尖，年轻人，只有把文明传承下去，才是人类真的不会灭绝，无论载体是什么样。
人类是，其他动物就未必不能是。
碳基生命是，硅基未必就不能是。
格局打开。
只要能为我所用，目的达到，什么形式不重要。”
陆之行转身，他也伫立在窗前，心思深沉，思绪万千。
这是冬日少见的晴朗星夜，穹顶聚集的极光缓慢宏大地在头顶中奏响美妙的交响乐，人类在此宇宙旷野中，渺小如尘埃。
吉光无心聆听。
他似乎被一只巨大的毒蜘蛛，织在一个巨大的网里，他被注射进毒液，四肢百骸消融殆尽。
他不是不明白着陆之行对他说的那些话，但是他不认同。
“明显联合政府分了两派，机械派和基因派互相博弈。
陆之行你这只老狐狸屹立不倒，游走在两派之间，口口声声是为了人类，为了未来。
呵！
这次的事多少是大义，多少是私欲，当事人可能都不清楚。”
吉光和陆之行的谈话不避讳阿塞尔，这让阿塞尔有点意外。
”继续搜索。”阿塞尔那修长的手拿出手套，轻轻给自己戴上。
“不如我们玩一局。”
”从来不赌博。”吉光整理了一下袖口，他坐在了和阿塞尔面对面的位置上。
他们二人长得极像，身形也相似，阿塞尔更瘦弱。
光线从窗舷刺入舱内，
一束光恰恰打在吉光脸上，
阿塞尔藏在对面的阴影里，
就像一个人的光明和黑暗，温柔和狠厉，仁慈和罪恶，公正和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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