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最为冰冷的哲人也不愿承认我们从虚无中诞生，最终也将回归于虚无之中。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历史就是一出早已上演了无数次的悲剧，是一场充斥着皮肤，头发和骨头的热夜之梦。
即使整个世界充满着虚无与荒诞，我们也必须相信在那些虚无中必然存在着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
任何理性都无法证明它们的存在。
但是它们必须存在，因为它们存在的话一切都会方便起来。
就像是天堂，上帝，佛陀，因果报应等等之类的东西。
唯有藉此我们才可以活下去。
最为极端的理性，扒开它的内核，也不过是毫无理性可言的感性。
苏哲用独臂拾起一枚芯片，放到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污垢被擦拭掉，确认芯片还能使用后将它放进分拣箱里，然后继续在这坨垃圾里寻找更多有用的东西。
这坨垃圾是下午的时候，帕南他们运回营地的。
据说它们是由某个公司刚刚倾倒进垃圾填埋场的，想着里面大概会有不少值钱的玩意儿，所以干脆用皮卡车全部拖了回来。
身体逐渐恢复后，他也开始帮着营地里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比如像现在这样跟着孩子们一起分拣垃圾。
“呼——”
随着一件件还有些价值的东西被分拣出来，苏哲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用勉强还能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分拣垃圾比他想象中要累人许多，饶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一时竟然也有些遭不住。
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部，这个动作被围在身边的几个调皮男孩看到，于是他们嘲笑起苏哲。
“丢丢丢，这么大的块头，这会就不行了。”
“我爸爸说过男人的腰，女人的包，男人腰不行就是虚了，要喝肾宝！”
“哈哈哈哈~”
童言无忌，作为粗野流浪者们的孩子，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会说些带有黄段子，粗口之类的下三滥笑话。
他们乐此不疲的模仿着这些从大人们的闲聊中得来的句子，即使他们八成是理解不了“腰不行，喝肾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会在说出这些梗之后，开怀大笑。
苏哲装作生气的样子驱赶起他们，然后他们就在大笑中捧着分拣完的垃圾一哄而散。
不远处的帐篷后面，瑞贝卡看见苏哲正要往这边转身，赶紧拉住帕南往他看不见的死角处藏。
“怎么了？不去跟他打声招呼吗？”
帕南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不明白瑞贝卡这是在搞哪出。
看到苏哲渐行渐远，瑞贝卡才松开拉住帕南的手，长舒了一口气后回答道：“算了，别去打扰他了。”
说着就要快步往营地外面走，只是刚迈出去两步她又转过身来，两手合十在面前向帕南请求到：“帕南大姐，请你别跟他说我们来过，好吗？”
“呃...行吧。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想带他一起去吗？”
瑞贝卡摇了摇头：“还是让他暂时呆在这吧，等我们干完这最后一单再来接他。”
回到团队的货箱车上，法尔科迫不及待的问瑞贝卡：“见到他了？情况怎么样？”
瑞贝卡裹紧外套，卧在副驾驶的座椅里朝着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才回答说：“还行吧，总算不是那个疯样子了。不过他现在义体都拆了估计也帮不上忙，我想了想还是别叫上他了吧。”
听到苏哲不来，后车厢的琦薇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通讯界面被唤出，她向法拉第偷偷发送了一则消息。
收到消息的法拉第很快就回复了她。
【别担心，他会来的，你只需要负责让那个小鬼装上义体金刚，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一直愣神的大卫这才意识到瑞贝卡回到了车上，就跟完全没听到瑞贝卡和法尔科的对话一样向瑞贝卡发出疑问：“斯内克呢？没跟你来吗？”
瑞贝卡愣了一下，然后表情狰狞了起来，她翻身越过后座来到车厢里，仔细端详了大卫一阵子。
“刚刚我跟法尔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什么？你不是刚上车吗？”
看到大卫一脸疑惑，瑞贝卡朝着一边啐了口吐沫：“妈的，又出现这种情况了。”
“苏现在那个样子，估计也帮不上我们什么，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是吗，那就算了吧。”大卫点点头，丝毫没有因苏哲不来感到失望，他已经是个成熟的领导者了，所以他也像一个成熟的领导者那样迅速的接受现状。
“他的情况还好吗？”
“好的很，还很有精神的帮着流浪者们拾荒呢。”
大卫听后，满意的点点头。
就算收到了法拉第的短信，琦薇也想试着再争取一下，毕竟这次可事关自己的前途，于是她对大卫说道：“不再争取下吗？毕竟有斯内克在的话，我们的胜算也能更高一点。”
大卫摇了摇头，转而向大家鼓劲：“没关系的，就算之前没有斯内克我们也闯出了名堂，没理由这次就会翻车，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只有琦薇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其他人都没有回应。
在夜之城规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它双向的，不仅仅是规定了佣兵必须依照中间人的要求行事，同时也规定了中间人也必须按商议好的提供报酬，否则就会像苏哲这样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在大卫听到法拉第只是要求他们去抢荒坂的货物，而不是让他们和苏哲自相残杀后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佣兵干活，中间人付账，真是公平的规则。
以至于佣兵们完全忘记了，这种规则是用于压迫他们所以才设计出来的事实。
法尔科启动起汽车，一边向预定目的地行驶，一边在嘴角勾起苦笑。
真是疯了，自己居然要跟着一个小鬼头去抢荒坂的货物。
这种活，如果是以前的他想必会有多远躲多远吧。
不知不觉，原来看似一成不变的他也发生了改变。
相比起马上要面对的最后一单，瑞贝卡则是更担忧大卫现在的状态。
为了能成功完成这一单，大卫又装了许多强力的义体。
就像刚才那样的失神，这些日子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如果不是大卫承诺干完这一单后一定会把义体全拆下来，否则瑞贝卡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这么干的。
她把琦薇赶到副驾驶上，自己留在货厢里坐到大卫的对面：“刚才你又失神了。”
“抱歉，你知道的，我一定要救回露西。”
“如果我再出现症状，那些药就帮我注射进去。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了...”
大卫的话让瑞贝卡皱紧眉头，她咬住下唇：“真是的，为什么偏偏是我，不觉得对我也太残忍了吗？”
免疫抑制剂并非是完全安全的，其真实原理非常类似一些传统止痛类药物。通过对神经进行一定程度的麻醉，来缓解义体的排异反应。
也就是说过量使用免疫抑制剂会损坏人的神经，并且具备相当程度的成瘾性。
像大卫从医生那拿回的那种高浓度的免疫抑制剂，让她来帮忙注射简直就跟让她直接给大卫注射高浓度都频没什么区别。
抓起大卫的衣领，她恶狠狠的威胁道：“听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全力使用义体。”
“你也不想在救出露西后，变成个赛博精神病或者瘾君子吧。”
两人四目相对，大卫并没有用语言来回答她，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凄惨又无奈的笑。
这个笑让瑞贝卡想到了那天在来生，苏哲对她露出的笑容。
瑞贝卡用手抱住后脑勺，靠在货厢上，撇过脸不想再看到大卫的样子。
“妈的，一个两个的，真是群麻烦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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