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婆子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住虞美人的手臂就往外拖。
“王爷，奴婢求求您，救救大哥…”虞美人悲戚哭喊。
七爷额头上青筋直跳，恨不得扑上去亲手掐死这个蠢妇。他的手指捏得发白，终是忍住了。
她到底侍候过自己一场。
七爷一声厉喝：“不许她再进这个院子！”
“是！”管事嬷嬷吓得面如土色，跪地大声应道。
虞美人被拖出了院子，她的哭泣声也渐渐远去了。
七爷阴鸷的目光盯着门外，尽量抑制住从心里头涌起的怒火。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睁开，对内侍道：“虞美禁足，不许她出院子半步。若是她胆敢违背，立刻拖入刑房，叫她后半生就在刑房度过。”
“是，奴才这就传令去。”内侍跪下领命，转身即去。
院子里的婆子，婢子们全都低垂着头，噤若寒蝉。
七爷余怒未消，恶狠狠地盯着屋子里的下人们，面对管事嬷嬷喝道：“一个院子管事不力，闹得乌烟瘴气，拖下去，杖打二十。”
管事嬷嬷瘫倒在地，身子吓得筛糠一样。虞姨娘来闹，这是她能管的吗？
她不敢作声，只能做一个冤大头。侍候王爷从小长大，她知道王爷性情，此时若开口求饶，只会换来更重的惩罚。
管事嬷嬷在院子里挨板子，所有婢子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听到板子打在皮肉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月娥在椅上如坐针毡，暗吸一口冷气。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人命如同草芥。
七爷铁青着脸，想到朝堂上叫劲的政敌和扑向他的内外压力，不由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也为了让“虞大宝一案”造成的风波和影响力尽快过去。他不得不亲自对刑部官员下令，处以虞大宝死刑，明日问宰。
午时，他去狱中看了身陷囹圄的虞大宝。
一身朝服的七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刑房。
他想最后看一眼那位曾经在草原上恣意驰骋，举起弯弓射大雕的青年，怎么就成了臭名昭着的人。
“你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厌了，偏要将自己搞到人头落地才消停。”七爷厌恶道。
地上躺着的人奄奄一息，浑身散发出腐臭味，如一堆烂泥，没有出声。
囚房里的地面上和墙上到处是斑驳的血痕，恶臭扑鼻。七爷摸出洁白的手帕捂住鼻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腥臭地上躺着的头发蓬乱，满脸污垢，衣衫不整的虞大宝。
厉声问：“何人指使你这么做，败坏孤的名声。”
受刑后处于半昏迷中的虞大宝，嘴角缓缓滴落下污血，脸上清晰地浮现出极大的痛苦。
他艰难的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含糊不清道：“王爷，小人知道错了。”
“他可是国子监的监生，你这狗奴才的脑袋瓜子进水了么？怎么敢这么做？你这狗胆子从何而来？”七爷跳脚，气急败坏道。
是呀，上至陛下，下至黎民百姓，谁都会问这一声，他的狗胆从何而来？是谁给他撑的腰？谁不知道他的妹子是七王爷的枕边人，这不秃头顶上的虱子藏不住，明摆着吗？
虞大宝抬头，血迹斑斑的手臂试着撑起身子，想给王爷行礼。试了几次，浑身痛得软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喉咙一阵咕咕响，他艰难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小人一时…糊涂…无人支使…”
不可能，这小子也是识文断字的人，不知道他的家族有今天的富裕，是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给他们的吗？败坏孤的名声，若使孤成不了储君，与他有何益处？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
这个狗东西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不肯说出来。
七爷气得暴跳如雷，喝道：“不说是不是？打断这狗奴才的腿！”
“是。”
侍卫应了一声，操起囚门边的一根铁棍，凶神恶煞般打在虞大宝腿上。
在惨烈的呼叫声中，虞大宝气若游丝，“王爷…看在小人妹子…侍候您一场的份上…小人只求速死…”
他知道，自己若说出原委，被灭的是全家几十口人命。若不说，死的仅是自己一人。谁叫他老爹贪污受贿，杀人害命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呢，那个可是祸及到全家的重罪。
七爷想到虞美人到底侍候过自己，对待卫摆了手。侍卫收起铁棍，退了下去。
“你明日问宰，可有遗言？”
虞大宝咧开满是鲜血的嘴，惨然一笑，“小人只求家里人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来换上，送小人明日上路。”
七爷动了恻隐之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问：“虞大宝呀，本王气极打你，你可恨本王？”
虞大宝流下了两行血泪，喘着粗气，“奴才不恨…这是奴才的报应。相反，还要感激王爷这么多年来对奴才妹子和家族的照拂…王爷保重！奴才再也不能孝敬您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七爷站起身，脸色阴晦不明。走到囚房门口，对身边侍卫道：“去他家里报一声信，送些衣物来。”
“是。”侍卫领命，飞速离去。
“小人叩谢王爷…”虞大宝闭上了眼睛。
七爷转身走出了囚房，刑部官员躬身陪笑道：“王爷，有何吩咐，下官立马照办。”
“等会儿虞大宝家属来送他一程，不必为难，临刑前，赐给他一壶酒。”
“是，那是应该的，不用王爷吩咐，下官也会这么做。”刑部官员点头哈腰道。
七爷向他挥挥手，身心疲惫地走出了刑部大牢，坐上马车回了王府。
回到府邸，虞美人跑来跟前这么一哭闹，让他的心情败坏到极点。
房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沉重压抑着每一个人。月娥默默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七爷的背影，没有任何言语。
这些不关她的事，即使与她相关，她又能做什么。
七爷默默站了半晌，想起了身后的月娥。他风度翩翩地转过身，走到月娥身边，脸上勉强浮现一抹微笑，温声问：“饿了没有？”
“嗯，不管怎样，晚膳还是要吃的”月娥轻声道。
“传膳。”七爷对外喝一声。
“是。”婢女们齐声应道。
一行婢女鱼贯而进，摆桌子，上菜忙个不停。
“窝呱儿，去给王爷端盆清水来洗手。”月娥小声安排道。
“是。”窝呱儿应了一声，很快端了一盆清水放在王爷面前。
七爷将手泡进盆里仔细地洗过一遍，擦干净修长的手指，对月娥一指桌椅，柔声道：“坐下用膳吧。”
月娥没有推辞，现在也不是推辞的时候。她在桌边坐下，七爷也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月娥低头扒饭，吃得如同嚼蜡，饭到嘴里还没通过细嚼就囫囵吞下去，她想尽快吃完一碗饭。
七爷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蜂蜜水，挟起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细细嚼着。
他看了一眼只顾低头吃饭的月娥，漫不经心地温声问：“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明日换一位厨娘。”
“不，不是，这些菜做得很好吃，不要责怪厨娘。”月娥急忙说。
为了表明她说的真实性，她赶紧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下去。又挟起另一道菜放进嘴里大口吃着。
七爷看着她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他就希望她快点养好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月娥，过两天扎哈就回来了，她回来以后，安排在厨房给你做饭可好？”
“好。”月娥忙点头。王爷不管是安排扎哈还是谁，她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一顿饭终于吃毕，月娥松了口气，起身去漱口。
七爷漱了口，转瞬又想起来了，“月娥，手好了吗？可以写字了吧？”
月娥怔住了，身子晃了晃，脸色大变。她不能再撒谎。这样的谎话一眼就会被七爷看穿，不知又招来他发怎样的怒火。
她点点头，轻声道：“约微可以写几个字。”
七爷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伤臂，小心翼翼地轻轻摇晃了一下，看着眼前人紧皱的眉头，试探着问：“还痛吗？”
月娥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娇气道：“痛着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好的。”
她说的也是实话，虽然能提笔写字了，但伤口处还是会传来隐隐的疼痛。
七爷面对一脸娇憨气的月娥，心里一阵激动。在外遇到的所有烦躁不快都被缱绻柔情所替代。
他柔声道：“手臂痛就好生歇着，我这么久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
“嗯。”月娥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七爷自己的伤臂也时常在发痛，养伤哪有那么容易，没那么快就全好了。
他轻轻拉着月娥在榻上坐下，转头对窝呱儿道：“去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是。”窝呱儿应了一声，忙去泡茶。
七爷在月娥身边坐下，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柔声问：“今日去桂花林遇到阿香了吗？给我讲讲，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阿香唱歌给你听没有？她唱的歌很好听，我就是几年前听到她的歌声，才向三哥要的他们父女俩。”
月娥一动不动地坐着，心里飞快地想着七爷到底想问些什么话，细声细语道：“我们去摘了些桂花，又找阿木要了蜂蜜，还没听到阿香唱的歌呢。”
七爷似乎对她的出行去逛桂花林很感兴趣，盯着她的眼睛，含笑问：“就你和窝呱儿去的？还有没有其他人一同去？”
月娥想，不知说出与桑嘉一同去了桂花林，王爷会怎么想。但是，又肯定不能说假话。不然，多疑的王爷一问就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会不全让自己也与虞美人一样，关在院子里，再也出不了门。
她坦然道：“还碰到了找猫咪的桑嘉公子，他说到处找猫咪都没有找到，只剩下桂花林里没有找了。要求我们帮他找猫咪，结果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嘉嘉公子的猫咪这么翻天覆地找，也没找到，真是奇怪了。你说，会不会被人害死了？”
七爷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月娥听，怔怔道：“那只猫咪是梓阳同他一起养的，如今梓阳不在世了，他就格外珍惜那只猫。”
窝呱儿端来了一壶香喷喷的热茶，放在桌子上。轻声道：“王爷，茶来了。”
“嗯。”七爷哼了一声，看不出任何表情。
月娥赶紧站起来，倒一杯端到七爷面前，微微一笑，“王爷说了半天话，喝口茶，润润喉。”
七爷沉声问：“你们找不到猫又怎么办？桑嘉可没有怪罪你们？”
不知为何，他心里感到了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在草原上，遇到契丹军伏击的那阵子，桑嘉也是和月娥在一起的情景。他怎么会和月娥在一起？是有意还是巧合？
窝呱儿和月娥同时摇头，月娥道：“桑嘉公子没有怪罪我们，他只是找阿香要了几罐桂花酒。后来，我们在后院又遇到了虞美人，桑嘉公子也问她是否看到了猫咪。”
七爷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问：“她怎么说？有没有看到？”
“她神情似乎很慌乱，我听到桑嘉公子这么说，虞姨娘慌什么，看到就看到，没有看到，我又不会怪你。”月娥如实相告。
窝呱儿看见王爷看了她一眼，慌忙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奴婢看见大公子似乎很不高兴，拂袖而去。”
七爷站起来，走到门口对内侍道：“去看嘉嘉有没有在客房，如果在，请他过来喝茶。”
“是。”内侍应了一声，很快就出了院门。
月娥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显得有些疲倦道：“你们慢慢喝，我累了，想进里屋去洗漱了睡觉。”
七爷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眼波潋滟地看着她端详了许久。
他的耳尖慢慢泛红，俯身凑近了，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最后不正经地扬起嘴角，柔柔的说：“今晚，我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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