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迎来放假的日子。
立林三中课程追得紧假期严重缩短，又没有月假，每周就放一天甚至是半天。
虽然学校没强制性周末不允许住校生回家，但奈何假期短，离家远的住校生连回趟家的时间都不够，为此只有放双休才回去，逐渐成为三中不成规矩的风气。
因为元旦即将到来，班上的人激动地不得了。
离放假时间还有最后两节课，课间十分钟教室里格外吵闹，作业也不写了。
朱阳有些激动地反头说：“元旦到了，按照学校常规风格办事，元旦能放两天假，然后回来紧接着迎接期末考试。”
说完前句后句悲哀，别忘了还要考试。
“不都这样，”谢乾满不在意，“平时也没放几天假啊。”
“谢乾，你不懂我们的快乐，”朱阳说，“我跟你说，你没转过来的时候，我们放一天都是奢侈，有段时间放两天假，听说还是被人举报了，教育部发文件说学校不能占用周末节假日时间补课，还来调查了，学校才灰溜溜给我们放两天假的，没过多久又补回来了。”
谢乾听听味道打发时间就行了，不在意地轻点头：“想放双休还是得看教育局啊。”
元旦的假期是迎接期末考的最后狂欢，不过狂欢的不止是两天的假期，还有各科老师为了拽回学生飘走的心的作业，也确实挺狂的。
不多也就每门科目两套试卷而已，谢乾连不想放假的心都有了，两天假十几张试卷！白送我都不要！还说不多！这什么“世间”道理啊！
幸好提前发了，在放假之前还能狂写几张，放假能少写几张是几张。
“明天就是元旦了，提前跟大家说声祝福，祝大家元旦快乐！”江建辉站在讲台上双手撑在台面上，满面笑容，“记得别忘了完成作业，回来就是迎接期末考试。”
教室里传来零零散散的声音：“知道了——”
江建辉又说：“待会下课了值日生留下来把卫生搞好再走。”
江建辉说完转身离开教室。
最后不到十分钟的时候，班上就有同学接到爸妈打过来的电话。离家稍远的一般都是双休回去，家长比他们还要着急，总怕自家孩子在学校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人还在学校就打电话来催回家。
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一阵躁动，座椅东倒西歪，快点的已经背起书包冲出门外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就只剩下几个倒霉的值日生和几个收拾慢点的。
这番场景不得不说让谢乾看傻眼了，连收拾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是没放过假吗？这特么跑得也太快了吧！”
夏清衍还在不紧不慢地将答案腾到习题册上：“赶着上公交，节假日最难挤了。”
“……”没挤过公交车的谢乾体会不到这个感受。
走廊上，楼梯道，校园里满地是穿着冬季绿白校服赶着回家的学生，成群结队往校门口涌。
卫生没几分钟就搞完了，搞得相当敷衍，今天值日的同学将垃圾一扫，扫把一放，背上书包扭头往后面喊道：“衍哥，门窗就交给你锁了。”
夏清衍抬头说了句好。
“哥，周末回家吗？”谢乾问得很平静。
夏清衍却微微愣住了。
家……
这个字眼突然对他来说变成不一样的含义了。
夏清衍指间放松的夹着笔，双目无神地盯着练习册上的字体。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扭头问谢乾：“你周末不回家吗？”
“家里没人，不想回去，”谢乾手臂垫着脑袋懒洋洋地说，“一个人呆家里太无聊了。”
夏清衍没说什么，快速收拾好东西，然后扭头抬手揉了揉他的软发，清润的黑眸里倒映着他的模样，温柔地朝他说：“我们一起回家。”
谢乾一顿，愣愣点头。
关好窗户，锁上前后门，两人一块下楼去了趟宿舍。
两人收拾好换洗的衣服装进行李箱里面，直到走出了学校校门谢乾都没琢磨出来夏清衍那句话的意思。
回家？
回谁的家？
放学有一段时间了，全校除了高三是单休外，高一高二都是双休。大部分住校生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坐车回家了，只有小部分还在教室或者宿舍纠结着要不要回家。
街道上满是放假回家的学生，有独自一人的、有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街道上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响。
谢乾边走边琢磨着那句话，还没琢磨过来就听见夏清衍说：“晚上是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
“你会做饭？”谢乾愣了会才说出自己的疑问。
“小瞧我啊？”夏清衍好笑道。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乾略过这个回答，道：“那就在家吃吧，尝尝你的手艺。”
夏清衍说了句好，然后把行李箱存放在便利店里就领着谢乾去买菜了。谢乾嘴刁挑食严重，夏清衍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煮熟了能吃就行，管它好不好吃。
等买好菜后，又顺带买了些生活用品。
不用等回到家谢乾就知道是回谁的家了，节假日就连公交车也来得比平时慢些，候车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谢乾坐在行李箱上等着有些无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怎么了？”夏清衍低头问。
“还要等多久啊？”谢乾愁眉苦脸道，“我都等累了。”
夏清衍抬头望了望远处，又低下头道：“要不你先玩会游戏，这会儿就连出租车可能都租不到。”
莫约又过了几分钟才来了辆公交车，公交缓缓停靠在路边上，车门打开，上去三两位路人。
上车后还有空座位，谢乾给他塞了个耳机，点开音乐，两人共听着同一首歌。
“要睡会吗？”夏清衍问。
“要很久才到？”谢乾的脑袋以舒适的姿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略显灰暗的街景从眼前幕幕划过。
夏清衍说：“不是很远，要多长时间得看上下车的乘客多不多。”
沿途有大大小小的店铺在营业，整条街都很热闹。
冬日的夕阳缓缓落下，淡橘黄色的余晖照耀着世间凡尘。谢乾看着划过眼前的街景：“哥，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住在这里，算得上是吧。”夏清衍偏头看着窗外熟悉的一切，下颌骨蹭着他的软发。
后面的道路不平，坑坑洼洼的，公交车长长的车身颠得厉害，乘客们都习以为常，一脸的漠然。
公交拐了个街角，谢乾被颠得感到阵阵头晕，窒息地闭了闭眼。夏清衍用掌心罩住他的后脑勺，然后他模糊听见夏清衍说：“头颠得晕不晕？”
“头还行，”谢乾闭眼道，“我觉得身体都要颠散架了。”
夏清衍住的小区离学校最近的车站不远，就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一点也不远，聊几句话就到了。
公交车在街区里绕来绕去，等到第三个站点的时候，缓缓停靠在路边，打开了前后门。
“到了。”夏清衍抬手揉了把他的软发，谢乾坐好先是在位置上缓了缓。
谢乾没怎么搬过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从h市搬来m市，房子是独栋的别墅，压根体会不到这种大家同小区同住一栋楼的感受。
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下车的那一刻他好像离夏清衍昔日的生活状况更进一步，那股陌生感也被击退了，心底涌出隐隐的好奇。
他想走进夏清衍的世界。
“走了。”夏清衍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住他的手。
夏清衍住的小区是老小区，墙体隐隐看得出来重刷过，墙角和隙缝间还能窥见陈旧的墙皮，仿佛是见证了久远的年代。
路过健身区还有几位老人带着小孩子出来聊天健身，天真活泼的小孩子无忧无虑地跑来跑去，场面很热闹。
“李婶。”夏清衍隔着几米的距离就冲着一位妇女打招呼。
待看清人，妇女和蔼可亲笑着应了声：“好几周都没见你回来了，还带同学来了，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
谢乾笑了笑。
“他是我男朋友。”夏清衍下意识向长辈把关系说清，他其实没多想要掩饰这份世俗偏见的关系。
谢乾一愣，偏头看他。
妇女没听出其中的意思，道：“婶儿知道，男性朋友嘛，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突然被问到已故的张雪萍，夏清衍微怔，沉默片刻，接着听不出情绪淡淡道：“她现在很好。”
夏清衍把怀念悲哀的汹涌情绪藏匿在那双亮泽的黑眸里，吐出这句话时，那双黑眸好似突然间变得黯然无光，甚至眸边沿有水光在闪烁。
谢乾不用刻意去察觉都能知道夏清衍心情不好。
挚爱的家人不在自己身边，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那就好，”妇女没察觉出他那抹掩藏极深的情绪继续道，“这过节嘛还是要和家人一起过才有团团圆圆的味儿，别让你妈妈孤身一人呆在医院，她虽不说但心里多少会不好受，你妈妈把你拉扯大很不容易，没事就去多看看她。”
夏清衍知道她说这么多也都是善意，哑声说了句知道了便没多说什么了，牵着谢乾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夏清衍都在和街坊邻居打招呼，什么王奶奶张大爷，顺带还聊了几句。
小区里的长辈们都心疼这孩子的遭遇，父亲走得早，母亲又住院。
同住小区就会这样，家家户户屁大点事儿街坊邻居都略有所耳闻，一是好奇谢乾，毕竟夏清衍从没带人回过家，二是提到张雪萍。
每每提到，夏清衍情绪都不高。
走了小段路，谢乾在他身旁小声嘟囔着：“怎么认识这么多人啊。”
夏清衍偏头道：“都是街坊邻居，差不多都相互认识，这都很正常。”
几幢灰扑扑的八层小楼紧巴巴地挤在一起，初步目测里头至少住有两百户人家。谢乾仰头看，除了各家阳台上晒着的五颜六色的衣服外，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家后，夏清衍先是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棉拖鞋给谢乾换上，然后再把菜放到厨房里，谢乾进去微微打量了下这间房子，房子采光不错，屋内明亮整洁，空间算得上还行。
然后溜达去厨房，站在门边没进去，默默地看着夏清衍高瘦忙碌的背影。
夏清衍弄好后，转身就看见谢乾一声不吭站在身后：“怎么了？”
谢乾望着他忽然说：“抱住我。”
夏清衍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暗示，只好上前走了半步听话抱住他。然后又听见谢乾说：“抱紧点。”
“怎么了这是？”
谢乾不说话了，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视着，谢乾脸上的伤疤早就已经痊愈了，药涂得勤快，伤疤看不出来丁点痕迹。
夏清衍正出神地垂眸望着他，谢乾冷不防仰起头迎上去，颈部绷成一条漂亮的线条，喉结微微蹿动。
下一秒——
谢乾的唇贴上他的。
夏清衍微怔，瞳孔骤缩，呼吸都重了几分。
谢乾很少主动，心脏骤然狂跳，手指略微紧张地插进他的头发里把他的头压低。
谢乾闭上眼睛贴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的学着他伸出湿软的舌头，碰了碰他紧闭的唇缝。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不知道是谁家里的小孩子哭闹了起来，声音穿过墙壁递了过来。
夏清衍把掌控权交给谢乾，任由他摆布。谢乾涨得面红耳赤，离开时便开始大口吸气呼气。
“还不会换气？”夏清衍垂下眼眸抬手擦了擦他湿润的嘴唇。
谢乾偏头缓了会儿，没接话茬，而是认真地问他：“心里有没有好受点？”
话音刚落，夏清衍完全怔住了，他突然间就明白过来谢乾这么做的目的，迟迟未回过神来。
这个充满声与色、冷与暖的世界里，这个孤独的少年紧紧抱住人间这团温暖的旺火。
这间房子，自张雪萍住院后夏清衍回来的次数就渐渐变少了许多，家里陈旧的家具覆上薄薄一层灰尘。
谢乾注意到摆放在电视机旁边柜台上的相框，是一张其乐融融的全家合照。
照片里的夏清衍应该是两三岁的模样，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皮肤粉嫩细腻，模样天真可爱。
照片上的女人和男人都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漂亮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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