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林大娘的簿子上记了名，元宵心中仍是惴惴不安，生怕那位肆意妄为的大少爷再度出现，不光惹来闲言碎语，还搅黄了自己出府的计划。
谁成想接下来几日施粥，康允知都没再出现。
即便周大婶待她的态度从谄媚逢迎又回到最开始的敷衍刻薄，元宵也只是松了一口气，在心中大呼好事。
等忙完施粥的事，她便一心一意准备离府。
年关前的国公府确如林大娘所说忙碌非常，独观云居不同，冷清得和寒冬数九的天气一般。
扣儿叹了几句四少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就转头回房去数自己存下的银钱。她虽和元宵相处融洽起来，却仍没绝了另寻出路的念头。只是背后无人，要想到个好去处所费不少，她钱不够。
鸢儿被扣儿日日念叨，心中不免也有些意动，只是她贯来随遇而安又生性胆小，一时也没有动作。
剩方嬷嬷一个乐得自在，本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早不盼着能有什么大出息，在观云居里养老倒是正好。
倒是为着元宵不愿离开观云居的冬生反倒调去了五少爷的院里做杂活，虽然还是在一个大院之中，但彼此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小年前一日，存心殿要求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元宵拎着水桶，踏着矮凳去擦那弯弯绕绕的窗棱。她爬上爬下出了一身的汗，刚抽出帕子就听得身后一阵骚动，脚下不稳手里的帕子也落了下来。
元宵抓住窗框，呼出一口气，稳住心神，回身却看见自己的帕子被康允知结结实实地拿在手里。
康允知向前的脚步一停，紧紧握着那帕子，抬眼一瞧，但见帕子颜色素雅，半点花纹也无，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往他的鼻尖里头钻。
他浑身一痒，将那帕子凑近嗅了嗅，又扭头朝着元宵的方向去看。
只见元宵扭身站在凳上，细腰盈盈一握，袖口扎了两道一双小臂露在外头，十分勾人。
元宵见他那暗自陶醉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将他和变态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她知道不管自己是有心还是无意，那方帕子是自己的私密之物，无论如何也得讨要回来。可若是直接开口，难保康允知会借机为难。
存心殿这会儿人多口杂，恐不会将这事越传越糟，害了名声事小，同大少爷绑在一处离不了府才是要紧。
她眼珠一转，几乎是立刻就将另外一只手中捏着的脏污抹布朝着康允知扔了过去。那抹布正中康允知捏了帕子的右手，惊得帕子落地。
元宵见状跳下矮凳，一脚踢翻旁边的水桶，半桶污水正朝着康允知的方向涌去，瞬间浸湿了他的鞋袜。
元宵顾不得满地污水，双膝一弯就跪倒在地，一副冲撞了主子惊惧害怕的模样：“奴婢万死，打翻水桶冲撞了大少爷。奴婢是脚滑没有站稳，绝非有意，还请大少爷饶恕奴婢无心之失！”
方才她的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压根没看出她是故意为之。此刻扑倒在地，泪水盈盈，便是染了一脚脏污的康允知见她也只有心疼，哪里还会怪罪。
倒是一边的管事听到响动赶了过来，乍见此状，一只粗粝的大掌已经拍上元宵的后背。
“该死的蹄子，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主子过来也不当心！我当你是享福惯了，连块抹布都拿不稳，给我自己掌嘴！”管事一通叫骂，半点不留情面。
被骂干不了活，总比被构陷勾引主子的好，元宵只盼着管事骂得再多几句，便无人将她和大少爷扯在一处。
只要想到一世嫁给薛蟠做妾，为夏金桂所不容，被其唆使薛蟠毒打的种种，元宵没有任何一刻如此痛恨自己是个奴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奴才。
可她现在最好只是个奴才。
于人前元宵从来都少自称奴才，今次却把奴婢两个字挂在嘴边，连下跪都没打个磕巴，好让人知道她压根没有半点不臣之心。
她伸了手就要往自己的脸颊上打，就听康允知道：“行了，本少爷还没发话，你倒在这儿耍了一通威风。”
康允知边说，目光在她的肩上、腰上一一掠过，旋即落至她跪倒后裙摆下探出的那一小截绣花小鞋上，眼神中带着浓厚的兴趣，竟没有放过任何一处。
他的眼神太过放肆露骨，元宵心中一紧，偷偷将脚往内里一缩，咬着下唇心中骂道这该死的色胚，竟是一桶水都浇不灭他的邪火。
康允知盯着元宵，只见她往常面容不惊，现下泪水涟涟、委屈害怕的模样更惹怜爱。要不是脚下冰凉一片，此处又闲杂之人众多，恐被父亲母亲知道，他真恨不得将人揉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这样想来，他哪里还舍得她被责罚，只摆摆手道：“也怪少爷我走路没声，将人吓着了，你也回去换身衣裳，这一身湿透病了可怎么好。”
大少爷一贯怜香惜玉，见着漂亮的丫头声音都要轻几分，管事一见元宵的脸蛋哪里还能不明白的，赶紧换了张脸孔让元宵回院收拾。
元宵慌忙拜谢，她起身弯腰退出门去，等离了屋内那道吃人的视线，她脚下步伐变得飞快，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
等快到观云居，她才喘着粗气放缓了脚步，背后被拍了一掌的地方也窜起了火辣辣的疼，心口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面上虽还淡定，但心中却很是担忧。
康允知花名在外，但霍霍得都是他自己院内的丫头，现在三番两次的找上自己，实难保证他不会有什么逾越之举。
少爷同丫头调笑，吃亏得从来都是丫头。
不，说吃亏都还是轻了，失了贞洁、性命的大有人在。
她不要做下一个！
元宵一边走一边绞着趁乱捡回来的帕子，手指间被帕子勒得通红。她强压着扫去满腔的心烦意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不能等到年后了，得赶紧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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