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英侧坐在炕边，隔着桌子眉头紧皱，她生气的问：“你脸上咋弄的？”
三弟吊儿郎当，挑着眉毛说：“煤矿炸伤的！”
付英长出了一口气。
三弟把鸡肉挨个霍霍了个遍，从盘子最下面捞出一个鸡头亲了又亲！
付英一看三弟这熬煎人的死出，就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平安度过了，索性就直接问：“你找我啥事？说吧！别恶心人了！”
三弟听到这，把手里亲着的鸡头往炕上一扔抹嘴大吼：“我就是来问问你，干啥插手我的事？你凭啥去找美玲？我的事要你管了吗？你是不是闲的蛋疼？”
三弟越说越生气，抬手就要掀桌子，付英急了，她急忙起身一把摁住，三弟下炕抬手将她推出里屋门。
付英身子笨重，这猛的一推让她突然失去重心，趔趄着往后摔去。情急之下付英双手勾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付英想说是娘求她的，但是如果说了，他必然会去找娘算账，那怎么能行呢？
她感觉解释已经没有用了，眼下三弟已经丧失理智。自己大着肚子，身单力薄，此地不宜久留，孩子更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还是瞅机会往外跑才行。
付英调整呼吸边摸索着走边说：“付平，你也老大不小的，家里就你一个儿子，爹娘不行，村里人笑话咱们一辈子了。到你这辈能不能把这个家给顶起来，别让人再戳脊梁骨了。行不行？”
三弟眼睛红彤彤的，像头恶狼，他张口大骂：“笑话就笑话！老子现在光棍一个还怕人笑话？你就是我的催命鬼！打死你也不解恨！”说着抬腿朝着付英肚子猛踹一脚。
付英刚刚后退到堂屋门口还没来的及下台阶，这一脚过来猝不及防的往后倒去，连滚带爬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呲着牙，后脑勺嗡嗡乱响，付英顾不得身上疼痛，急忙蜷缩身体护着肚子，她上下摸着想确认有没有伤到孩子。
这时王彬二哥和二嫂正一路交谈着进入院子，众人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三弟看几个人呆若木鸡，傻愣着不动，他胆子更大了，大步走上前抬脚准备踢。
说时迟那时快，二哥一个急步上前，伸手掐住三弟的下颚骨关节，二哥当年在部队当兵是练过擒拿的，三弟哪是对手。他用力一捏三弟就疼得双膝跪地，张嘴求饶。
王彬这才缓过神，他走过去将付英扶起来，大声呵斥三弟：“你疯了，咋能打你姐？她还怀着孩子呢！”
付英一言不发，她懵了，不可置信自己的亲弟弟能对孩子下手。
她捂着肚子看着二哥和三弟。也顾不得破了皮的手腕和胳膊肘。
二哥松了手劲，警告付平：“谁给你的胆子来这撒野？她是你姐，也是我王家媳妇，肚子里是我王家的血脉！今天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剁了你！”
三弟听完一脸不屑。
二哥来气使劲一抬，三弟的下颌骨就脱臼了。他立刻痛哭流涕，嗷嗷的捂着哼哼。
二嫂急忙过来劝阻：“好了，行了，他知道了，你快松手吧，一会骨折了！”
看到二嫂劝阻，二哥这才松了手。
“还敢不敢打她了？”二哥怒目。
三弟口水直流，扶着腮帮子连连摇头。
二哥抬手给他复原，咔吧一声三弟跪倒在地。
二嫂急赤白脸的拉着二哥走了，一路上二嫂埋怨起来：“人家弟弟打姐姐，王彬还没急，你急吼吼的干啥？”
二哥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自己姐姐大着肚子马上要生了，他抬腿就是一脚，还算是人吗？也就是付英皮实，要是别人这得出大事。王彬跟个傻球一样动也不动，我不出手，他再来一脚后果不敢想！”
“也不怪王彬，我也愣住了，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人！”
“王彬就是个窝囊废，自己媳妇都不知道护着点，我打小就看不上他，一点不男人，优柔寡断的。”
“人家是姐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今天打明天好了，王彬当姐夫的到时候里外不是人了！”
“那也要看啥事，这肚子里有孩子呢？人命关天的事扯什么皮？”
二嫂圆场：“行了。别生气了，正好老三刚才挽留，要不是没见过付英认认门我都懒得出来，老三媳妇人不错，挺会来事！”
“是会来事，咱们提回来的东西，全都拿她家去了！娘都没得吃，等会还以为咱们空手回来的！”
“这倒不算啥，主要老三媳妇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给老王家立功了，听得别扭。幸亏我生了儿子，不然这寒碜话谁能受得了！”
“走吧！走吧！”二哥一脸不悦背抄手往前走去。
院子里，王彬问付英：“咋样？有没有摔坏哪里？”
付英扶着腰一瘸一拐往屋里走，路过三弟身边，他喊了一声：“大姐！我错了……”
付英没有回头，她摆摆手低沉的说：“你走吧，从此以后咱俩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王彬扭回头责怪：“她是你亲姐姐，你真不是人，还踹肚子……”
付英扭过脸阴沉的对着王彬：“你有完没完？你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干啥呢？有意思吗？”
“我这不是生气嘛！”王彬如跳梁小丑回嘴。
付英本想说你刚才干啥去了，我被踹倒在地你干啥了？现在才来装好人，真不是个爷们。
付英长出一口气，啥话也不想说，一切都是多余！她甩开王彬慢慢抬腿进了屋。
三弟现在也醒了酒，自知理亏。看付英把门都关了，揉着下巴灰头土脸的往外走。
付英进了屋勉强爬上炕，她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半躺在炕上，没有掉一滴眼泪。
王彬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被糟践了一遍，心头发怒像个老娘婆一样开始骂骂咧咧：“啥牲口人家，好好的饭菜都给挑豁翻了。”
“真不是东西，以后别让他来了。”
“哎！日子过不好，这下又闹出笑话了！”……
王彬喋喋不休，付英听不下去转身扯被子闷头克制自己。
王彬一边收拾一边唠叨，一句句戳在付英肺管子上。
“二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这么一跳啥也没吃不说，明天村子里就传遍了。三嫂子指不定怎么嘲笑你呢！”
“都是你爹娘宠的没样子才成了这个德行，完蛋喽……”
付英忍无可忍，一把掀掉被子坐起破口大骂：“麻了比，有完没完，我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不行就离婚去，老娘也不想和你过了！”
王彬看付英急了：“我是就事论事！”
“我稀罕你就事论事？我是死人吗？我不知道丢人吗？我不知道家里父母有问题吗？怎么办，都断了？都杀了？”
王彬无语的说：“说几句也不行？”
“用你逼逼叨叨的？我本来就够心烦的，你跟个老婆娘一样念念叨叨的真烦死了！你自己成天是个啥德行？我看你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那我最起码没打你呀？”
付英都要气笑了：“咋滴，你还想打我呢？来呀！也朝肚子踹，你咋不跟好人比呢？”
王彬恼羞成怒扔下麻布：“不可理喻，活该被打！”然后就摔门出去了。
付英抱着被子嚎啕大哭，哭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没人疼没人爱，怀孕还被亲弟弟打，简直成了笑话。
哭三弟，今天对着姐姐肚子都能下脚，已经突破人性底线，跟牲口一样，彻底没救了。
哭父母，多年宠溺的儿子终于成魔了，以后是刀刀剔骨的日子等着。
三哥家，三嫂子和二嫂子正在堂屋灶坑里议论付英家的事。三嫂子挤眉弄眼，说的津津有味。
屋里，三哥和二哥喝了点酒，兄弟俩也是话不多，偶尔说几句，气氛尴尬，老婆子坐在炕上看着地上大包小包也不知道盘算什么。
王彬开门进来，两位嫂子忙起身招呼，王彬进了屋，二哥看王彬来了脸色沉了下来，“你来干啥？不在家陪着付英？”
王彬抬腿上炕拿起筷子就吃：“多大人了还用陪！”
老太婆一听顺竿子爬，张嘴就说：“陪啥陪，一天天的数她事最多，我刚听她弟弟上门闹事打她了？活该！穷鬼人家鸡犬不宁！”
“可不……”王彬话还没说完，二哥就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快吃吧！你就是饿死鬼转世！到哪也不消停！”
王彬不明所以，怎么到哪都挨骂，自己啥也没说呀！
付英收拾了情绪，她感受着肚子，孩子怎么一直不动呢，付英心里针扎一样的疼，她紧张了，浑身冷飕飕的止不住的颤抖。
“会不会给伤到了。那么重的一脚。”
“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付英感觉自己已经受够了这人间的苦，亲人的债，桩桩件件够狠够毒，刀刀剔骨催命！
付英担心的哭起来，她不知道哭给谁听，就想咧嘴嚎啕大哭。
“儿子，你听到妈妈说话了吗？你动一动好不好？不要吓我！”
也许是感受到付英真心的召唤，小家伙突然弹跳，打了个嗝踢了几下继续安静下来。
付英感受到胎动，她欣喜若狂，也不哭了，心情也好了，刚才的悲伤瞬间消失了，又开始燃起希望。
付英就像荒野上的小草，哪怕有一点点机会都能起死回生。
她抹抹眼泪下地，一边收拾菜饭一边哼着小曲，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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