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七拐八拐，进了山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云奕白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天黑的，她心情压抑，多余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云奕泽身上。
从柏油路下来，进了山，还有一段坑坑洼洼的泥土路。
云奕白开得很慢，很小心地避开凹凸不平的地方，一度前方看不到面包车，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白影子，转进去弯。
这地方一没别的路，二没其它的车辙了，云奕白自然跟上了那个白影子。
过了两个弯，白影子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窸窸窣窣地说着话。
镇长打开了强光手电筒，云奕白下车，向她们走过去，一边看向被手电筒照亮的位置。
这座矮山包似乎开采过泥土，留下来一个平整的切面，周围被杂草覆盖着。
今夜月朗星稀，在澄澈的月光照耀下，山包的形状就像一个坟墓。
“就在这里吗？”云奕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对。”镇长叹了一口气，“很早以前，有人在这儿发现了一个积水潭。”
中年人拿出了茧笼，她犹豫了一下，跟云奕白说道：“朋友，你看新闻估计都知道，这是一个挺不好的办法，外面的人管这个叫献祭，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不？”
“我知道。”云奕白微微摇了摇头，“既然我把那个替死的人都带来了，那我肯定知道这些。放心吧，我有心理准备。”
“那就行。”中年人松了一口气，“其实当年那件事，要活的是死人，那祭品只能死，我看你妹妹还活着，就是续命，祭品，这个不一定得死，留一口气也行……死了效果能更好一点。”
她似乎很担心云奕白心存不忍。
中年人把笼子放在地上，“朋友，咱们去把你带来的那个人抬出来。”
李赤下车想帮一把手，她也没帮到什么，就是开关了一下后备箱。
把阮莲莲从麻袋里拖了出来，中年人打开笼子，“把他塞笼子里，头朝下。”
“话说这祭品够资格吧，我看李姥姥没说什么，镇长也没问你。”中年人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镇长。
镇长拿上了镰刀，在清理杂草。
“有点血缘关系。”
云奕白比划了一下笼子大小，“好像塞不进去？”
“腿收起来就行。”中年人说道：“这笼子以前是装羊的，把羊装起来扔进水里淹死……我们这儿的老习惯，有时候村子这一年不太好，各家各户都出毛病，就这么干，能转运。”
“真能吗？”云奕白好奇问道。
“能啊，可灵了。”中年人帮她一起将阮莲莲的腿折起来，一边说道：“以前我们村有座山，人死了就往那边埋，山里面有个水湖，我们把羊就抬过去，扔水里。”
按理说，云奕白给阮莲莲注射了能睡个两天的药，现在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的。
但是她抓着阮莲莲的腿时，忽然感觉到那条腿抽动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醒了？”中年人惊讶道，她明显也感觉到阮莲莲动了。
“肌肉反射吧。”云奕白随口敷衍了一句，抓紧了手上的动作，想赶紧把阮莲莲塞进笼子。
就在她这么做的时候，对上了一双睁大的眼睛。
阮莲莲紧紧地盯着云奕白的脸，浑身都在颤抖，下巴更是抖得都张不开了。
阮莲莲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会儿，无比艰难地合了合眼睛，抖开了下巴，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滚出来：“我……这是在哪里……”
云奕白震惊地看着他。
难不成她真是神医？一管子镇定剂下去，给疯子治好了？
“你抓着他。”云奕白管他清不清醒，抬头看向中年人，说道：“我去拿镇定剂……”
“不用，清醒着其实效果更好。”中年人不震惊，语气还挺喜庆，“能喊大点声叫神，有用。”
云奕白看了看竹编的笼子，担心道：“他万一从笼子里钻出来了怎么办？”
“捆上就行。”中年人起身，在面包车里拿出一捆麻绳，“他要是捆着都能把笼子弄坏，那就没有活路了，这个笼子是为了保证祭品能活的。”
听她这么说，云奕白觉得很有道理。
“以前淹死羊，那是肉肯定要捞回来吃，别说饥荒的时候了，那时候人肉都得捞回来。”中年人解释了一下，“吃了好，不过淹死的不能用火烤，得拿水煮着吃。”
云奕白想了想，家家户户都不顺心，一起到湖边吃顿羊肉聚餐，不说别的，对心情来说也是个改变了。
阮莲莲在她们嘴里讨论了好几轮去向，他刚醒来，暂时还很难控制住自己，听得恍惚，身体颤栗，从笼子里掉了出来。
他刚好就掉在了中年人的脚边，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嘴。
中年人想把他抓起来，阮莲莲的嘴里发出一声嘶哑漏气的喊叫：“鬼啊！！”
“鬼啊！！”阮莲莲喊了第二声，表情惊恐，在地上爬。
还是没治好。云奕白一脚踩住他的脚踝，阮莲莲扭曲着身体，爬也爬不动，跟一条虫子似的。
中年人靠近他，阮莲莲胡乱地拍着两条胳膊，喊个不停：“鬼！有鬼！”
李赤看到了异常状况，主动走了过来，“这怎么了？”
“吊子醒了就闹事。”中年人直起身，无所谓地笑了笑。
“醒了？”李赤惊讶，“他是个精神病。”
中年人不再靠近他，阮莲莲执着地向前爬，嘴里恐惧地喃喃自语：“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云奕白跟玩似的，松开了脚，让他往前爬。
他终于爬到了李赤的脚下。
阮莲莲的眼睛已经瞎了一只，剩下的那只也有问题，在他一片血红的浑浊视野里，后知后觉才发现了前方的障碍物。
他慢慢地抬起头，李赤抓住他的头发，直接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阮莲莲顾不得喊疼了，他眼前只剩下流淌着深红色的人影。
面前的这个人，整个人被浓重的，散发着铁锈味的红色覆盖，像是血液的暗红色液体，从垂下来的衣服上，手指上，一滴滴掉在地上。
他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重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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