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冲动的苏明珠沉入河底，刺骨的河水迅速涌入鼻腔，浑身被冻得僵硬，没顾得上脱外套的她四肢像是灌了铅，龟速滑动，视觉当中只剩下黑暗，死亡的恐惧来袭，如潮水般涌上占据身心。
苏明珠无比恐慌，拼尽全力扑腾，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巨响，她依稀看见一道身影朝自己方向游来。
比苏明珠的更绝望的是身负救人重任的苏潜龙，他拼尽全力游向苏明珠，奋力抓住她往岸上带。
苏明珠疯狂挣扎，随后恐惧战胜了所有，她强迫自己冷静随着苏潜龙朝岸上游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番挣扎用尽了苏潜龙的体力，加上冰冷的河水与夜晚的冷空气，游到一半，体力透支的苏潜龙松开了苏明珠，濒临绝望，努力挣扎，依旧摆脱不了身体向下沉的命运。
看到这一幕的苏明珠瞪大眼睛，心跳如雷，屏住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泄露，她伸出手试图去抓住向下沉的弟弟，只是徒劳。
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的苏明珠忍耐着身体的各种不适，艰难朝岸上游。
死亡的阴影追随着她，脑海划过短暂二十年的一幕幕，前所未有的求生欲逼迫着她。
透支体力游出没多久，力不从心的苏明珠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降，降低的不仅仅是她的体力，还有生命力。
如果再给苏明珠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用生命来开玩笑。
这是昏迷之前最后的想法。
关键时刻，一个人影从岸边一跃而下，拽住了苏明珠的手，拉着她往河岸上拖去。
哗啦。
在无数人的围观下，穿着单衣的壮汉将苏明珠拽上岸。
饶是体能强悍的壮汉在上岸后都止不住气喘吁吁，回忆起河底的场景依旧感到惊恐。
“救上来了，快！快救人！”
人群将昏迷不醒的苏明珠团团包围，人命关天，群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所幸人多力量大，有会急救知识的人对苏明珠进行了简单抢救，在热心群众的帮助下，找来一辆自行车紧急将苏明珠送往医院。
“这位兄弟，你人没事吧？干得好！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啊！”
“好样的！”
潮水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将壮汉包围，他身上披着群众送来的外套，嘴唇被河水冻得发紫，像是还没从危险中反应过来。
良久之后，在一片呼喊声里，壮汉瞪大眼睛，“刚才我听到还有个男孩跳下去了，人呢？”
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欢呼雀跃的现场骤然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陌生人的脸上看到了惊恐。
有人失声尖叫：“对！她弟弟跳下去了，那孩子呢？”
“造孽啊！快救人，救人啊！！”
可惜的是，会游泳的壮汉再没有体力下去第二次，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救人的成就感。
没等多久，接到报案的公安同志赶到。
在家里的苏晚和宁莉等人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起初苏振华和宁莉并不把苏明珠逃离家门放在心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了，况且苏潜龙也追了出去，能出什么事。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浓郁如墨，临近九点，苏家父母有点慌了。
没有娱乐活动的年代，大部分人八点就上床睡觉了，这个时间算是很晚了。
负气去书房的苏振华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客厅，捧着一张半小时都没翻面的报纸，时不时看向门外。
忽然，脚步声传来，苏振华虎躯一震，当即收回视线放在报纸上，甚至想好苏明珠姐弟俩回来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出现在苏家人面前的并非苏明珠姐弟俩，而是身穿制服面色沉重的公安同志。
他们朝着苏家人敬了一礼，严肃且认真。
“您好，是苏明珠和苏潜龙的家人吗？苏明珠跳河自杀，她弟弟为了救她下落不明，苏明珠现在躺在省立医院，还请你们跟我走一趟。”
轰隆！
脑子传来一声巨响，浑身血液凝结，坐在沙发上的苏振华顷刻间身体全麻，耳朵失声了许久，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站着的宁莉一下瘫软，狼狈跌坐在沙发上，身体颤颤巍巍，眼泪先争先恐后从眼眶中掉落。
这样的噩耗放在任何家庭都是承受不住的。
听到动静的苏明珠和李少杰极有默契地下楼，听到了公安同志交代的事情经过，满心震动。
苏晚一度不敢相信，苏明珠居然自杀了，在她的印象里，苏明珠一直是个惜命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就这样去死。
更加让人茫然的是苏潜龙不知所踪的消息。
“苏明珠人现在怎么样？脱离危险没有？还有苏潜龙，什么叫做不知所踪？”
比起苏家父母，苏晚冷静得可怕，缓缓下楼，来到他们面前追问。
公安视线转向苏晚，眼含同情：“苏潜龙跳下河之后不知去向，天太黑，水流也急，我们的人现在还没找到他，苏明珠让路过的群众救下送往医院，现在已经脱离危险。”
“啊！！！”
找回声音的宁莉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从容优雅的她神色癫狂，绝望地嘶吼一声高过一声，声泪俱下，趴在沙发上歇斯底里，伴随声音扩散开的是浓浓的压抑与窒息。
作为一个母亲，这样的结果比杀了她还难以接受。
宁莉哭得悲痛，声音嘶哑。
苏潜龙还没有明确的消息，这么冷的天，久久没找到，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苏振华哑然失声，严肃的脸惨白一片，冷汗淋漓，向来自持冷静的他手抖如筛糠，努力用另一边手压制着不让自己失态，没有大吼大叫，肢体所做出的每一个微小动作，哪怕是急速跳动的眼皮，都揭晓他内心的绝望。
“好，我们配合，去找潜龙，我们去找潜龙。”
苏振华脚步踉跄，喃喃自语，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像是老了十岁，挺直的腰杆一下塌了。
没人去医院看苏明珠，而是在事发的河岸边焦急等待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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