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钱家侧门外的茶馆内。
恨不得提刀杀亲儿子的赵大娘，以及险些急得发疯的二伯娘一起，被王氏和大伯娘劝到了隔壁的小隔间内休息。
谢锦珠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只掀出了一条小缝隙。
透过缝隙看清对面钱家紧闭的门户，谢锦珠心情复杂：“确定是这家人买走的？”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赵春生前脚刚卖出去的孩子，这家人后脚就买回来了？
谢锦珠正兀自狐疑时，虚掩上的门被人打开，牧恩单手摁着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人，咣当一声就砸了进来。
“姐姐，人找到了。”
春芽馆那边的人死活不肯说出孩子的去向，也不肯透露买主的半点信息。
在谢锦珠的软磨硬泡以及牛师傅的胁迫下，对方终于吐露出了一个钱字。
沛县内新搬来的商家大户：钱家。
赵旺兄妹三人根本就没经春芽馆的手，被赵春生直接卖给了钱家。
钱家是新搬来的，人手不足对外采买不足为奇。
可这样的人家，大多数都会选择人牙子手中规训好的下人，至少也要十来岁能听吩咐能干活儿的。
钱家买几岁的孩子做什么？
赵旺兄妹三人真的在钱家吗？
光是知道了大概的去向也解决不了麻烦。
她必须拿到三个孩子的卖身契。
谢锦珠侧头看着被扔到地上的人：“在哪儿找到的？”
牧恩面带讥诮：“赌坊。”
赵春生瘸得非常瞩目，本身能找到的门路也非常有限。
所以只要顺着瘸子一拖三这个画面，牧恩和牛师傅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在赌坊里的赵春生。
但赵春生显然是不知道错。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谢锦珠，甚至还振振有词：“你找我做什么？”
“你现在应该去找的是谢四妮那个天杀的贱人！”
“那个贱人害得我变成了这样！她才是应该被碎尸万段！”
“谢四妮她……”
“谢四妮的跟你的夫妻恩怨我懒得管。”
谢锦珠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尖锐，冷冷地说：“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
“四姐夫，你说呢？”
“哈？”
“哈哈哈！”
赵春生手被捆住脚是瘸的，一时挣扎不起来，被愤怒催使着在地上像一条蠕动的蛆虫，疯了似的喊：“什么叫虎毒不食子？”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去跟那个贱妇说啊！”
“那个贱人害得我生不如死，还抛夫弃子！她就应该……”
“她做错了再多死有余辜，天理人伦不是我该论的。”
谢锦珠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沉沉地说：“我只问你，孩子是不是卖到钱家了？”
如果确定的话，那……
“关你什么事儿？”
赵春生瘫在地上笑得狰狞，扭曲道：“你连姐妹之间的死活都不顾，可以冷血无情到看着自己的姐夫变成瘸子。”
“那几个沾染了贱人血脉的小畜生，死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谢锦珠当时帮他了，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四妮该死！
谢锦珠也是见死不救的冷酷凶手！
赵春生已然疯魔，死死地盯着谢锦珠哈哈冷笑道：“你以为你会没有报应吗？”
“谢锦珠，你们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全都会不得好死！你也别想……”
啪！
“你还配得上做个人吗？！”
赵大娘冲进来冲着赵春生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巴掌：“畜生！”
“老娘白生白把你拉扯这么大！”
“早知道你是个连亲生孩子都下得去手的混账东西，老娘当年就该在你落地的时候，就趁早把你一把掐死了事儿！”
赵大娘也恨！
恨赵春生的糊涂不知足，恨谢四妮的狠绝冷酷。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三个孩子并无过错！
任谁要去死也好，任谁要遭报应也罢，这样的大祸不该牵连到孩子身上！
赵大娘双手抓住赵春生的衣领怒道：“孩子到底在哪儿？！”
“你把我的孙子和孙女儿卖给谁了！卖身契在哪儿！说！”
“你要是说不清楚，老娘现在就索了你的命！”
二伯娘也要冲上来撕，却被谢锦珠一把拦住：“二伯娘，在先别……”
砰！
一声惊人的闷响刺破耳膜，谢锦珠和二伯娘同时转头，就看到赵春生捂着脑袋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啊！”
“你到底说不说！”
赵大娘手中抓着一个碎了一半的花瓶，恶狠狠地盯着被开瓢的赵春生：“快说！”
赵春生兜头挨了一瓶子，骇人的血珠直接顺着额角淌。
面目狰狞。
二伯娘心中十二万的怒被吓得散了不少，赶紧去劝：“亲家母，这不值当……”
“这孽障是我生的。”
赵大娘一把挥开二伯娘，死死地咬着牙说：“我生的，我养的。”
“我今天要是把他打死了，那也是我命里的冤孽，我认命去伏法去偿命！”
在场的谁都不敢对赵春生下这样的狠手。
她敢！
“我带着他去死，你家把孩子接回去好好养大，等长大了问起前事……”
赵大娘把锐利的瓷片抵在赵春生的脖子上，在赵春生惊恐万状的尖叫中一字一顿：“就说我这个奶奶对得住他们！”
老婆子这一辈子，没有对不起的人！
谢锦珠看到赵春生瞬间皮开肉绽的脖子，呼吸骤轻的同时眸子瞬缩。
赵春生死活都没想到亲娘能对自己动手，吓得魂不附体的同时扯开嗓子喊：“别打了！”
“娘我错了你别打了……”
“卖身契呢？你把孩子卖哪儿了！”
“钱家！”
赵春生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嘶声力竭地喊：“卖给钱家的管事了！”
“就对面的那个钱家！”
他本来想把孩子卖进春芽馆生不如死，借此来报复谢家和谢四妮，但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那个婆子直接出了比春芽馆更高的价格，当场签订。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赵春生是真的吓疯了，抱着头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卖身契……卖身契被我藏起来了……”
他猜到谢家人不会善罢甘休，也不想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找到。
所以拿到银子的第一时间，赵春生就找了个地方把卖身契藏了起来。
可是……
半个时辰后，赵大娘看着空无一物的墙洞，怒从心起：“你还敢扯谎！”
这里根本就没有赵春生说的东西！
赵春生惊得甚至都顾不上捂自己西瓜瓤似的脑袋，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通翻找，眼角眉梢都是崩溃：“不……不应该啊！”
“我就是藏在这儿的！”
“我真的全都藏在这儿了！”
东西怎么会不见了！
就那么轻飘飘的几张纸，怎么可能会有人特意来偷？！
二伯娘一颗心大起又狠狠下坠，这会儿已经快站不稳了。
“拿不出卖身契，怎么去找钱家赎人？”
“凑银子……对……银子！”
二伯娘一把抓住王氏和大伯娘，颤声说：“你们身上有多少银子？”
“快快快，全都拿出来！”
“锦珠你快给我拿钱……有多少凑多少！”
只要能安全把孩子赎回来，就算是砸锅卖铁，这银子也必须出！
谢锦珠在二伯娘摔下去之前赶紧扶住她，没直接掏钱反而是说：“钱家……”
“我去想办法。”
如果赵春生没撒谎，卖身契的确是藏好了又无故失踪。
那么这事儿或许就不单是银子能解决的了。
谢锦珠脑中闪过一张仿佛照镜子一般的脸，闭了闭眼说：“我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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