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火器司。
徐光启看着眼前的一堆破烂，心里凉了半截。
早就知道大明军户制度很烂，却没想到烂成这个地步。
这还是天子脚下的皇家火器司啊！！
徐光启拿出一根鸟铳，不由大摇其头：这鸟铳粗制滥造，枪壁薄得可怕，更夸张的是，本来应该是笔直的枪管，竟然有肉眼可见的曲度。
这种鸟铳，开不了几枪就会炸膛。
怪不得，原本神勇无比的神机营会成这个样子。
徐光启招招手，一个满脸苍桑的老头凑近恭听。
“李老头，火器司这堆人里面，就你资格最老了！”
徐光启语气真诚，道：“这杆鸟铳，你觉得能用吗？”
李老头吓得急忙跪在地上，道：“不是小的们不尽力啊！工部那边送来的铁料就不合格，我们再怎么厉害，没好材料也做不出好东西啊！”
李老头语气中略有抱怨：“我们这些人，已经有半年没领饷了。大家都拖家带口的，总要想办法活下去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光启一听就明白了：材料不行，欠饷严重，做出来的鸟铳也只能是这个鬼样子。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缺钱啊！！
徐光启沉默不语，钱？到哪里搞钱？
问陛下要吗？？
正想着，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陛下带人视查火器司，马上就到了！”
徐光启一惊，陛下这么快就来火器司了？？
当朱由校巡视了一圈，看着满仓库的垃圾，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
“这就是大概情况了！”
徐光启将所见所闻向陛下说明，道：“陛下交待给臣的任务，以现在的情况，臣没有把握完成！”
徐光启也很有种，能干就干，干不了就明说。
这火器可是关系着士兵的生命，半点含糊不得。
朱由校咬着牙道：“铁料低劣，这是工部的事情。朕自会找工部算账。”
“工匠老朽不堪，可堪一用？”
徐光启道：“陛下误会了，工匠那是越老越值钱。整个火器司，最值钱的就是这些年迈的工匠，只要陛下给足饷银，供应优质铁料。下官徐光启以性命担保，必不负陛下所望，拿出合格耐用的火器！”
“行！回头你列个详单，所需一切，朕自会给你。”
“还有，以后你不必对任何人负责，只对朕负责。火器司单独出来，不受任何部门钳制！！”
“谢陛下隆恩！”
朱由校的这个决定倒是解决了徐光启的大问题。
火器司受兵部和工部双重领导，若不独立出来，那可得受不少盘剥。
“诺！”
朱由校递给徐光启一张图纸，道：“看看能不能把这玩意给做出来！”
徐光启看着规制标准的图纸，不禁张大了嘴巴。
这表情让朱由校看到了，不禁有点得意之色。
开玩笑，朕本身就是一个顶尖的木匠，搞木匠的，自然会画图。
三大殿的改造，都是朱由校一手亲为，小小图纸，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
徐光启不敢肯定，小心说道：“这是虎蹲炮？不像啊，虎蹲炮可没这么轻。更不是红衣大炮了，这，这倒是很像子母统！却又大了些！”
徐光启和火器多有接触，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一种炮。
更奇怪的是，这种炮竟然不用铁球，而是用铁壳炸药包！
“依照图纸，先做出来再说！”
朱由校有点迫不急待了，道：“细节慢慢再研究！”
“李老头，你听见了吧！陛下金口玉言，你们的饷银没问题了！”
李老头跪在旁边，听得真切。
皇帝开口，这下欠饷有着落了。
此时他早就满心欢喜，高呼万岁。他接过图纸瞟了一眼，道：“小的即刻找人打造出来！”
“慢！”
朱由校叫住李老头，道：“朕也看看你们是怎么做出来的。”
一行人来到铁匠坊，只见这里有数个带风箱的高炉，正往外喷着火焰。
一队人往高炉里添木炭和铁矿，另有几人在拼命鼓风。
另一队人在制作蜡模，那明显就是没良心炮的炮身。
“这是什么原理？”
朱由校没见过失蜡法，十分之好奇！
“陛下，这是失蜡法。用蜡制成工件模样，然后用专门的粘土包住白蜡，并留下铁水的入口和杂液的出口。此个环节甚为危险，还请陛下和皇后稍稍后退，以免被崩到！”
不多时，高炉里流淌出铁水，只见几个工匠拿着长长的钢铲将流放铁水池的铁水不断搅拌，蓝色的火焰在铁水池跳跃着，着实好看。
又有几个工匠往铁水池里丢入一些材料，只见那铁水池轰的一下冒出一股火焰，那气势着实惊人。
“这是炒钢法，有助于去除杂质，得到更好的钢铁！”
李老头那菊花般的老脸上堆出笑容。
天啊！我竟然还能为皇帝讲解，以后有得是牛b可吹了。
如此反复一个时辰左右，李老头命人打开铁水池，铁水从预留的出口通过管道流到了蜡模里面，接下来就是等待冷却了。
“陛下，你这大炮可有点古怪，不发射铁球，却发射这东西，这是炸药包吗？？老夫自问对火器了解颇深，可从来没看到这种炸药包！这难道是西洋鬼子最新的炮弹？？”
徐光启一头雾水，道：“西洋鬼子那里，我也没见这种药包啊！”
朱由校自是做了一番功课，道：“徐大人有所不知了，这铁壳空心装药的炸药包，早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了，那个时候叫毒火飞炮！”
朱由校不由卖弄起来：“朕一直在想克辽之法。如何以步制骑？唯有大量使用火器方有一战之力。朕命人翻查资料，终于让朕找到这种古以有之的飞炮，朕又改进一番，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徐光启一听，立马跪道，心情激动道：“陛下忧国忧民，还亲自上阵为大军打造利器。我大明复兴可期，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跪下高呼万岁。
张嫣看着朱由校的眼神也变了，自己的丈夫为国家亲自制造火器，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情啊！！
“平身！”
朱由校笑笑道：“朕也不知道改造的是否得法，一切还要不断检验！”
朱由校和徐光启、李老头等人又研究起铁壳子炮，如果有现代人在场，他会惊呼出来这铁壳子炮的名字：“炮弹”。
只是，现在还没有雷酸汞，只能从炮头拉出一条引线充当定时器。
一个成人手臂般长短，海碗般大小的铁桶被制造了出来。
一发略小于炮径的铁壳炸弹也填充好炸药和铁片，小心放在小炮旁边。
“陛下，请回避！”
徐光启道：“此为新制小炮，臣恐出现意外，还望陛下和皇后站得远一些，以免伤到陛下龙身！”
朱由校退到安全范围。
只见李老头在地上挖出一个斜深坑，将一包发射药点燃丢进炮筒里，又找来铁壳炮弹点燃引信放进炮身里。
做完这一切，李老头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只听“轰”的一声，一抹黑烟带着火光从炮筒中弥散开来。
一根肉眼几不可见的铁圆棍朝三百米外飞去。
“轰！”
那炮弹还未落地，就凌空爆炸，放在爆炸区的牛马惨叫一声，纷纷倒地哀嚎不已。
“哈！！成了！”
朱由校兴奋地挥手双臂，这可是自己亲自设计、制造出来的便宜大炮。如果能大量装备，那横扫辽东，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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