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见叶明善到了，叶明德和叶明心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叶明善点点头，目光落到几位“行商”身上，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见过侯爷。”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在他的注视之下面不改色地作了一揖。
叶明善坐了下来：“你们是铁勒部的人。”
他的话是陈述，而非疑问。
中年男人身后有人变了脸色，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了。
“侯爷好眼力，”他笑着说道，“我们的相貌与汉人无异，官话说得也不错，不知侯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铁勒部经常会从边境掳走汉人女子用以繁衍，从生出来的孩子里挑选相貌更接近汉人的，从小培养，寻找机会送到大荣当细作。”叶明善说，“昭武军抓过许多你们这样的人，我也亲自审过。你们的相貌声音确实与汉人无异，但有一样却不同。”
他直视着中年男人，淡淡地说：“豺狼披上羊皮仍旧嗜血，你们的相貌与汉人无异，目光却仍掩不住凶恶。”
男人哈哈一笑，自顾自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那侯爷可要将我等抓起来？这可是送上门的大功一件。”
叶明善一哂：“你们不是来做生意的么？若是叶家这样做生意，那还有什么人敢同叶家来往。”
男人眯眼看了他片刻，忽然说道：“姚亦。”
叶明善点点头：“袁纥摩派你们来的？”
“是。”姚亦说道。
“他现在处境不妙，竟还有心思与叶家做生意？”
姚亦咧嘴笑了起来：“叶家的处境不遑多让，不也一样在做生意么？”
叶明善也笑：“难怪派你过来，倒是伶牙俐齿。”
“侯爷过奖了。”姚亦说道，“是大王子得了些东西，暂时又用不到，与贵府大公子商议之后，觉得叶家应当更需要，所以才命我们送来给侯爷瞧瞧。”
叶家三兄弟的心都颤了一下。
叶明德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是做生意，那你们也应当开个价，叶家也好看看能不能付得起。”
“总要让你们先验验货才行。”姚亦说。
叶明德摇头道：“大王子的货，想来是不会差的，但你们想要的，叶家未必能有。所以你不妨先说说看，若能出得起价，再去验货也不迟。”
“二老爷放心，”姚亦说，“大王子绝不会漫天要价，不过就是想要些棉衣冬被一类，能叫我们好好过冬罢了。”
叶明心开口道：“这话说得未免太轻巧了些，大荣和你们还打着仗，若是被人知道叶家给你们这些，那岂不是成了叛国通敌？这生意风险太大，大哥，咱们还是不要做的好。”
“三老爷这话可不对，我们就只是行商而已，从你们叶家买些过冬用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叛国了？”姚亦笑呵呵地说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叶明善脸上，“侯爷，东西已经拿来了，就在外面放着，您不妨移步去看看？”
叶明善沉吟片刻，站起身来。
“走吧，去看看。”他说。
叶明心一惊：“大哥！”
叶明善没说话，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一起过来。
一行人来到了府外，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
他上前一步，就那么大剌剌地打开了车门，挪走几匹绸缎，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侯爷请看。”姚亦说。
叶明善走过去，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面色不变，伸手将箱子又盖上了。
“共有多少？”他问。
姚亦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千。”
叶明善点点头，对叶明德说：“东西不错，叶家收了。老二，你带他们去铺子里谈一谈价格，他们一路这么远赶来，又第一个便想着叶家，不必压价太狠。”
叶明德用古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带着姚亦等人离开了。
马车就留在了叶府门口，叶明善在风中站了半晌，才叫人过来将马车驶入府内。
叶明心忍了许久，待旁边没有人了，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大哥为何要淌这一滩浑水？如今已经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叶家了，若被人知道了——”
叶明善叹了一口气：“不是叶家要淌着一滩浑水，而是水已经浑了，叶家必须想办法冲出去。”
“老三，”他的声音温和，“你又如何看不透这些，何必自欺欺人呢？”
叶明心偏过头去，低声说道：“我以为这几年总归是没事的。我想让采薇尽量过得平安快活些，她已经够苦了，如今刚过了几日好日子，怎么就……”
“日子不是我们蒙着眼睛不看，就能一直平安的。”
叶明心沉默半晌，颓然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就只是心存侥幸而已。
“罢了，未雨绸缪也是好事。”叶明心晃了晃脑袋，重新打起精神，“大哥，袁纥摩送来的是什么？”
“锁子甲和长弓。”叶明善说，“都是精铁打的，能一下拿出两千套，他也算掏空了家底。”
“都给咱们了，他自己那边不打了？”
叶明善抬起头来，雪越下越大，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
“总要先活下来啊。”他说。
叶明心默然。
是啊，什么胜败，能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大哥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成算，那么下一步，是要……屯兵么？”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轻。
叶明善笑笑：“这些你不用操心，你好生陪着弟妹就好。”
“大哥，我不是个孩子了，我可以帮您！”叶明心跺了跺脚。
“是啊是啊，”叶明善漫不经心地说，“都晓得不再同媳妇儿置气了，确实长大了。”
“大哥！”
“好了，”叶明善笑道，“事情远没有紧急到那个地步，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来准备。这些日子你好好陪着弟妹就好了，等真的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
听他这样说，叶明心心中也算安定了不少。
他跟在叶明善身后，刚要进屋，忽然听到叶明善“啊”了一声。
“怎么了？”他一慌，险些滑倒在地上。
“算着时间，姚亦他们应当刚好碰到小言了！”叶明善一脸懊悔，“方才我怎么没问问他呢？”
叶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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