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丨分液漏斗与大过滤器
他就在这里，姿态不知道算不算是站着，如果他的屁股底下的确没有一把空气椅子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者说知道的人已经在昂贵的病痛中离去。直到不久前的一天，又有了愿意与之交流的他者，拥有了崭新的称呼或代号……
“他们称我为「诗人」”
「所以，无论做些什么都好，别只是在这里愣着啊……求求你！」
四肢变得很凉，脑子异常清醒。这个姿势导致腰背酸痛得厉害，并且显得猥琐，然而躯体就好像不属于自己般，短暂地「卡住」在原地。
眼见得那群全副武装的人就要到来：
「救助站的日子不好过吧？」
喉咙似乎也哽咽住了，本来想要劝告自己的话语变为心音，虽然也能起到原来的效果——这里的人发放着免费的面饼，应该是混着点木屑的缘故，不是很好吃，却至少不会危害健康；
相比较将自己视为「下等人」，觉得这个年轻汉子完全因为「不够努力」与「懒惰」的原因跑去执行办寻求帮助，然后交给一群屠夫的公共设施人士……
“我该，反抗？”
没人教过这些啊，当第一次听说领导巡查而要组织清扫实验楼的情况，那颗种子也许已经在人的心脏中发芽。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营养被掠夺，它想必早就爬满了肺泡，自颈动脉遮盖了左脑……
他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块石头，应该是建筑破坏后留下的废墟残片。它看起来那么趁手，大小刚好能让一只手勉强挥舞，要是在同类的脑袋上砸碎的话？
做出这个决定很难，小学生间流行的拍手游戏「两仪聚」中，都知道双手不可能抵抗外物，外物的等级又差分为三六九等，稍微相差一级，就是天差地别！
「它怎么可能抗衡火箭弹呢……」
可又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正在朝向地上那块早就看中的石头逐渐摸去？
“oi？你没事儿吧！”
先前好像有万亿米距离的石头被一只胶靴踩上去，看起来人家并非故意的，不过这脚底板可真大，一下子就把它完全覆盖了。
见到他不说话，「异生组」组员hA07当即判断其可能是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傻了。这一点无可厚非，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画面，也是四肢强直，无法动弹的模样，广化寺能够从暴乱中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幸运：
“刚才这里发生的灾难是异常生物所致，我会与后勤部门取得联系，稍后会有人前来将您带往临时安全屋……”
他感觉脖子硬化的程度有所减轻，愣愣地听完警员的话，扭头又看向了破败不堪的房屋：
“生物？”
窗户的玻璃大多碎成小块，几乎都分布在外侧，一些地方还留有焦黑的痕迹，除开某种高压椰子可以造成类似爆炸的效果，生物学哪里有可能演化出「冲击波」的前提？
「就像老生常谈的‘煤气罐爆炸’和‘输电线路老化’问题嘛……大概，也和以前一样，百人搜山几十天的结果还能是在仓库后面小树林里挂着呢，哪有什么不可能与不合理被允许存在？」
见到他的症状仍没有明显好转，队员hA07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跟随队友开始进一步搜寻：
“对了，我的石头呢？”
诗人心心念念的石头经历两轮踩踏，现在碎成了三截……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那名男人在全身上下都捆着凳子卸下的木片，虽然依旧无法防住最小口径火器与棍棒殴打，至少起到一个「心安」的作用。
他不奔跑，不哭泣，不呐喊，只是静静地举着相对人身而言，过于巨大的牌子。它的两面都用白底黑字印刷着字眼，方便前后的人们都能看到：
【把我女儿的心脏还来！】
这里并非是市或省的办公楼所在，那里有巨大的广场，不是居民能够看到，听到，来到的地方。这里是办政处，因为平日不怎上班，无所谓开在城市的哪个拐角。
只听得寒风中有人打开了窗子，任由身体与屋子里的白气向外逸逃，与隔壁邻居“窃窃私语”：
“能在这个天气站在那边那么久，一动也不动，那牌子上写的东西怕不是真的哟~”
热气陆陆续续地冒头，冷气无时无刻在威压，令说话的人很快就感到不适，关上窗子缩回去屋内暖气片的旁边。可是总有下一个打开窗子的人。
底下，地面，那名父亲只是快要死了，他不心焦，不颤抖，高举着牌子，偶尔转动一点角度，好让所有人都能尽量地看见。
那栋街角的建筑物里，只有守门老头一人在。古言道：「不处其位，不谋其事」，这些管他什么事呢？
忽然一群身穿制服的人从四面八方的巷口里冲锋了出来，铺天盖地的笛声似乎是同一时间一起响起，将十字路口的所有去路完全堵死，为了颜面或舆论，没留下一条活路：
“华爱民！你在明知全城戒严命令的情况下，并未取得任何许可竟敢就跑到公共场合！你已经犯下《妨碍传染病防治罪》！现在我要将你带回公共设施进行收押和教育，并在之后交由裁决处量刑，你可有意见！？ ”
于此同时，一段贯穿城市的电子音这才姗姗来迟：“近日发现新型伞盖状毒株，特此敬告广大市民，尽量居家，不要外出，若有特殊需求可提交申请，凭通行证……”
广播电台那边取进行越权行为，未取得总部授权情况下，提前发布警示公告，这无疑对于一座城的乌纱帽都有着巨大威胁，自然会有许多阻力。而这时差的存在，到了窗户口的民众耳朵里，分明却是在昭告另一种意思：
「先上车，后补票」
甚至……
「那又如何呢？」
古时铸剑，铁水难以烧到足够的温度，这时总会出现「以人为祭」的现象——那些脂肪、骨血、皮肉，就燃料而言远比木炭与劣质煤更为豪迈。
——「人是一点，就会着火的」
推搡的人，拥挤的人，他们用力保持着尽可能的理性，用躯干维系着难以为继的怒火，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中冲击向水泄不通的车队。
既无拳脚，也无投掷的飞石，只不过两批人次隔着盾牌的一场拔河比赛，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是用推的。
嘭——
一名“人类”？身躯、四肢与头颅都是黑的，红着眼睛砸开了一家玻璃门的商户，攥紧钞票冲出来。
于是面临数千人的视线，他开始试图纠结最初的闹事者，然而最终十几个劫匪均为黑色，很快被赶到一起……
“这太不讲理了！你们这是歧视……”
布头由围观民众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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