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继续前进，穿过几座城市后，第七天突然下起暴雨。而且很不巧的是，此时两人站在旷野上，根本无处躲避。
索性两人一起仰头任雨水冲刷，而且还在那里蹦蹦跳跳，嬉戏打闹。
眼看着闪电劈开铅灰色云层，两人一路前行，在嬉戏中，互相之间也逐渐变得亲密起来。突然，许耀发现远处地平线上有座废弃的砖窑，窑口像张开的巨口吞噬着光线，他赶紧告诉赫尔兹。
这让赫尔兹非常高兴，招呼着许耀赶紧向那里跑去。
不知何时，雨停了，夜晚也降临了。
他们又连夜赶路到黎明，湿透的衣襟竟被体温烘得半干。
赫尔兹苦笑一声，他如今深刻体会到望山跑死马的感觉。
就这样又前行几公里，赫尔兹他们终于来到以陶器闻名的小镇景镇。
这里的集市上摆满青釉碗碟等许多陶，瓷相关的制品。
赫尔兹一个不注意，就被一个商贩拉住他推销茶具，说用这杯子喝水能尝出龙井的兰花香。
赫尔兹看着漂亮，很想买一个。
只是这次被许耀拦下，在许耀的三言两语下，商贩败下阵来。
他们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原来那么懂行，不好骗。
最终在许耀的把关下，赫尔兹花二十块钱买了只拇指大的陶笛，吹起来声音像受伤的云雀。当晚宿在镇外土地庙，月光把彩绘的门神照得栩栩如生。
穿过小镇，他们继续前行……
在翻越最后一道山梁时，这里虽然灵气浓郁，却好像换了季节一般，传说中的红枫树，在这里到处都是。火红枫叶铺满天际，给人一种火烧山林的错觉。
向前走，赫尔兹在无意间看到山涧里漂着细小的茱萸果实。许耀探身将它们全部捡过来。又向前一段路，他们遇到一位采药人。
“大爷，你知道苏市在哪吗？”许耀拦住对方，小心问道。
“往东再走三十里就是苏市地界。”采药人轻声回道。
许耀点点头，赫尔兹他们和采药人告别。继续前行，又翻过几座山，穿过一个城市，他们终于逐渐临近苏市。
远处，青瓦白墙的轮廓终于浮现在晨雾中，赫尔兹站在石拱桥上怔住了。运河像一匹揉皱的绸缎，托起那些翘角飞檐的倒影。早起的船娘摇橹而过，木桨搅碎的水纹里，藏着昨夜未说完的评弹余韵。
许耀站在他身边，看着这片热闹景象，直咂舌。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自己熟悉的世界，来到如此热闹的水乡。
这种热闹，和那种内地城市不同。这里的水面说宽不宽，说窄，也不全是窄的。阡陌交错，是农田，也是河道。
桥，更是如同点缀其上的花朵，一架又一架，材质各异，造型独特。唯一相同的就是，结实。
走下桥，许耀跟着赫尔兹，沿着垂柳堤岸慢慢走。
其实赫尔兹也是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熟悉。只不过有着师门给的地图，才能让他在不迷路的前提下，逐步接近市区，向着师父居住的别墅走去。
半路上，他们看到一座茶楼。相约走进茶楼，一路上到二楼雅座，靠窗坐下，看着古朴的窗户，学着古人支起窗棂后，让小二沏上一壶碧螺春。
紫砂壶嘴正吐出袅袅白汽。两人一边品茶，一边悠闲的看着窗外。他们也不急着赶路。许耀本就是跟着赫尔兹旅行，漫无目的。
赫尔兹更是知道玄门暂时在这里扎根，所以也不急于一时的会面。
弄不好刚见到师父，又会有很多事接踵而来，说实话，他现在不太适应这种变化。更怀念以前那种年少无知，悠闲上学的时期。
虽然福利院的老师同学并不待见自己，但也好过如今繁忙而且责任加身的日子。
午后，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时刻，却看到淅淅沥沥的雨水飘散在天空，大地很快被染湿，街上的人们都嬉笑着挤进廊棚。商贩也在粗略收拾一下，离开摊位，找地方避雨。
不远处，依稀能看到一座豪宅的庭院里，一位戴毡帽的老伯依旧不紧不慢地修剪着罗汉松盆景。
雨时很短，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便缓缓停下，人们再次踏向街道，各种商贩也重新开始营业。
喝完这壶茶，看着雨已经停下，赫尔兹他们也结账离开茶楼。继续前行，拐角处有家卖糖粥的铺子，铜锅里熬着的赤豆糊咕嘟作响。
看着很诱人，在许耀的央求下，赫尔兹只能应下，一起走到边上的雨棚下，里面有几张简易的桌椅，他们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叫了一份糖粥，静静等待。
穿蓝布褂的老板娘看着两个娃娃长的俊俏，一高兴，往他们碗里多撒了把桂花，笑嘻嘻的端来，亲切的说：“小郎君面生得很，是来寻亲的？”
他们看了一眼老板娘，不敢随便搭话，只是笑笑，便开始低头猛吃。
老板娘也不介意，毕竟出门在外，这样才正常，那些没心没肺，一问就答，还掏心窝的说话，这种娃出门才让人愁。
吃完糖粥，两人付了钱，继续在苏市游荡。
直到天上早已布满红云时，赫尔兹收到六折波打给他的联络：“小赫，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怎么还不回来？”
那幽怨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闺怨妇在等待丈夫归家。
赫尔兹听的浑身汗毛倒竖，嘴角也忍不住一阵抽搐。
他想了想，只能安慰六折波，“小波，我只是才到苏市，好奇多走了一些地方，马上回来，马上！”
“好啊，我等你。”
不远处，一条小巷里，六折波站在墙根旁，静静看着前方不远处正拿着玉佩说话的赫尔兹，轻轻勾唇。
从赫尔兹和许耀刚见面，他和玄九就知道了，以神念一路跟着他们，所以许耀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上赫尔兹，他们比赫尔兹还清楚，甚至比许耀自己都明白。
在不会出现危险的前提下，他们也仅仅是神念跟随，静静守护。
直到确认赫尔兹安全进入苏市后，六折波才出门找他。
只是即便如此，也没真正现身，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赫尔兹身后，静静看着赫尔兹和许耀逛街。
在感受到时间差不多之后，这才联系赫尔兹，提醒他回家。
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对于许耀，只字不提。
对此，赫尔兹并不清楚。其实，很多时候，他经常会忘了师父和六折波是古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特点。总会以自己的认知，很自然的认为他们和自己一样，最多比自己有经验，实力强些……
而这种认知，在绝大多数人身上都会出现，这就是所谓的眼界决定格局。
“好。”
赫尔兹轻声应着。挂断通讯，他冲着许耀微微一笑：“小耀，走吧。”
许耀点头，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光泽，一闪而逝，赫尔兹并没有看到。他说完就低着头，开始盘算需要买些什么东西以后方便吃用。
虽然回到师父家，还可以出来。可是不知怎么赫尔兹总感觉有任务等着他，接下来就没时间如此悠哉悠哉的了。
仔细想了一遍，又查看了百科玉佩一遍。赫尔兹起身按照地图快速行走在街道间，许耀一直跟着他，小心问了几次，见赫尔兹并不作答，只是一味前行，然后拐入一个商店，有目的的买些东西。
然后又走出这家商店，去往其他商店，继续这样的行径。
看的许耀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想跟着买，却发现自己有些囊中羞涩，只能无奈一叹。
为了不被诟病，后来只能每次都在店外等赫尔兹出来。
直到赫尔兹又买了不少，然后一路走到师父所在别墅门口，许耀才反应过来，张张嘴，刚想问赫尔兹讨要一些，就见前方别墅门打开，一个男孩跳出，直接飞扑进赫尔兹怀抱，嘴上兴奋的喊着：“小赫，你终于回来了！”
许耀看的嘴角直抽，心道：这是谁啊？
就听赫尔兹轻声细语：“小波，我回来了。”
“师父呢？”
他和六折波拥抱一会，很自然的问道。
“在里面，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六折波站直身体，然后拉着赫尔兹转身就走进屋子。
许耀紧跟二人身后，看着赫尔兹和六折波牵在一起的手，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的媳妇被拐跑了一般。
赫尔兹被六折波拽着穿过庭院，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雨后的水痕，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许耀踩过那些破碎的倒影时，忽然觉得脚底发凉，那男孩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仿佛他是团不存在的空气。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紧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一声声呼唤声。
“小赫！”
“小赫！欢迎回来！”
……
许耀抬眸看去，就见前方涌来很多人，有年长的中年人，也有年幼的孩子……有男有女，大家都开心的笑着，朝着自己方向跑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这些人一拥而上，围着自己前方的赫尔兹不断说着，很快就将自己挤到了庭院边缘。许耀不得不站到假山背后，以此躲避大家的拥挤。
透过假山缝隙，他看到赫尔兹一脸真诚的笑容，和这些人打打闹闹，笑得很自然。这是许耀一路上，从没在赫尔兹脸上看到的表情。
这一幕深深刺激着他，让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不断努力，却依然原地踏步，自以为已经靠近对方的内心，其实却一直处于远离状态，还一直被对方戒备着。
这让许耀心里很不舒服，左思右想，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着毫无心机的傻小子，会展现出这样深沉的城府。
站在大家包围的圆圈内，赫尔兹早已忘了许耀的存在，开心的和韩璐，张凯，司徒琨……这些玄门之人诉说着分别后各自的经历。
现在还主要是听韩璐他们说，在这样的讲述中，不可避免的，宓稚萱便被推到赫尔兹面前，被大家介绍给赫尔兹。
“小赫，这位是宓稚萱。师父新收的徒弟，我们的小师妹。”韩俊高兴的说着。
赫尔兹也高兴的回应着“你好，师妹。可以叫你小萱吗？”
宓稚萱羞涩的点点头。大家相视而笑。紧接着，赫尔兹开始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关于闭关，赫尔兹只是一句带过，并没有多说。
说到小韩，小杨时，大家一阵唏嘘，都为他们的遭遇，以及最终结局感到惋惜。接下来说到郑州市时，大家又对赫尔兹描述的事，心生向往，不少人都哀叹着，对没能参与其中感到可惜。
接下来，说着事情的赫尔兹也在对话中，想起了许耀，他抬头四顾，却没看到许耀的身影。
许耀依然站在假山后，他透过嶙峋的石缝，看着灯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韩璐往宓稚萱发间插了朵栀子花，又做了几个栀子花花环给赫尔兹他们戴着。张凯和一些同伴，举着竹蜻蜓兴奋地比划着，司徒琨拽着赫尔兹的衣袖，悄悄告诉他：“厨房刚出锅了桂花糖藕。”
两人神秘的笑着……
……
这一幕幕看的许耀羡慕不已，心道：他们的笑声...…真好听！
随着思考，他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假山粗糙的纹路。想了想，他鼓起勇气，悄悄挪动脚步，借着夜色的掩护，一点一点往亮处移动。先是右脚迈出阴影，接着是整个身子挨着回廊的立柱。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着耳边大家的声音，许耀很想那个被大家围着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与众不同。不少人觊觎它。只是他们没办法从他这里挖走眼睛，得到这份与众不同的能力。
毕竟这份能力与血脉等很多方面有关，哪怕动手术也只能得到他身上普通的眼睛，却得不到这份能力。
这也是在成长中，他偶然间听那些养大他的人说起。也因为这样，他成为了“香饽饽”，却也因此失去了很多……
从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自己来自哪里……
只知道，自己被人领养，而领养他的人都觊觎他的眼睛能力。每次换领养人，只是因为上一个被后来者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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