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规模较小的会谈，召见的只有钦天监正副使、大理寺卿、禁军统领以及太子姬俨几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都震惊地看向那位副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帝的表情。
皇帝的眼神骤然收缩，仿佛有两道实质性的光芒穿透空气，直射向副使。御书房内的温度在这一刻似乎降到了冰点，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
“你再说一遍？”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你可知道，你所言，正是针对的是当朝宰相？”
钦天监正使见皇帝陛下已然发怒，连忙跪倒在地率先认怂：“副使他见识少不知轻重，口不择言，陛下恕罪！”
“我让他说，正使插什么话？”
“微臣......微臣......”正使冷汗都下来了。
副使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他仍坚定地重复道：“陛下，妖星之兆，确实指向相府。”
大理寺卿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他虽对相府并无太多好感，但如此重大的指控，一旦证实，必将引发朝堂地震，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这里最紧张的是姬俨，他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未发一言，但是在听到副使直指相府的时候就已经皱起眉头。
皇后的赏花宴相府的小姐来了三位，其中有两位在作诗时拿了前三甲，这意味着，相府的小姐就是竞选太子妃的有力人选。
如今说妖星就出自相府，那岂不是蓄意针对。
姬俨目光转向皇帝，皇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姬俨转而问道：“事关我朝权臣，也关贵女名节，副使大人可有确凿证据？”
副使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双手呈上：“这是微臣与几位同僚根据天象多次推演得出的结果，虽然妖星之位难以精确，但种种迹象表明，其影响最为集中的区域，正是相府所在。”
“那也无法确定就是相府，副使可不要因为一句话就轻易害了他人。”姬俨声音中带着一丝丝警告之味。
皇帝接过羊皮纸，目光如炬地扫过上面的文字和图表，眉头越皱越紧。
御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
“朕记得，前几日，宋相家中似乎有喜事？”皇帝突然说起其他的事情来，把所有人都打个措手不及。
好在大太监德洪察言观色，立刻回复道：“回陛下，宋相府上原本寻回的那位庶出小姐，近日发现是嫡出小姐。如今对外宣称宋相夫人生了一对双生子。”
“对外宣称？”皇帝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正是，虽然对外宣称是双生子，不过奴才听闻，原来那位宋大小姐沅薇，其实是庶出，只不过母亲已经被逐出家门，风评不好，便让正头夫人认作女儿。故，对外宣称是双生子。”德洪公公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不但对陛下的事情事无巨细，对京中权贵大小事务也是了如指掌。
正是因为他掌握着大多数权贵的事情，皇帝才一直重用至今，是皇帝在京中的眼睛。
德洪公公长话短说说完了相府近日的风波：“如今改了辈分，真正的那位嫡出小姐宋绯茹是大小姐，沅薇小姐则是二小姐。”
“原来如此。”皇帝若有所思，“诸位爱卿如何说？”
众人不知道皇帝突然提起这个事情是什么意思，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理少卿说道：“宋相寻回女儿是喜事，二位小姐德才兼备亦是宋相教女有方。”
“喜事。”皇帝轻哼一声，“皇宫人心惶惶，宋相府上倒是喜事连连。”
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父皇，此事重大，不可轻率就认定妖星出自相府。”姬俨说道。
没等皇帝开口，副使一副看不出姬俨在维护一般，正色道：“陛下，妖星位于天宫西南方，对应的是属蛇十一月生的女子。”
姬俨闻言骤然回头，目光凌厉看向副使。
德洪立刻说道：“回陛下，宋家二位小姐正是辛巳年冬月生人......”
“父皇！此事本就虚无缥缈，切不可听信.......”姬俨急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
“朕可以等，母后等不得。”皇帝根本不听姬俨所言，开口道，“大理少卿，你即刻率领精干人手，去将相府宋大小姐和宋二小姐带入大理寺问审，务必查明真相，给太后和朕一个交代。至于钦天监……”
皇帝的目光转向正使和副使，“正使你既然如此胆小怕事，这个位置也不适合你，就让......你叫何名？”
“微臣陈匀。”那副使说道。
“就让陈匀接任吧。”
大理寺卿和临危受命的陈匀连忙领命，心中虽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而原本的钦天监正使则磕头在地，他知道，自己办事不利皇帝没有摘了他的乌纱帽亦是仁慈。
“父皇！大理寺狱中苦寒，相府小姐金枝玉叶，恐怕熬不住啊，再说若只是乌龙，那对她们的名节......”姬俨再次发声。
皇帝这次直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走到御书房里间，不给姬俨说话的机会。
德洪公公叹了口气，走到姬俨面前：“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没有直接斩首已是好事，当务之急，殿下还是想其他法子吧。”
姬俨看了德洪公公，叹了一口气，不再坚持，也转身离去。
御书房外，姬俨追上了大理寺卿的步子。
“刘大人留步！”姬俨喊道。
大理寺卿停下脚步：“殿下有何要事？微臣还得去相府。”
“正是为了此事，”姬俨说道，“妖星之事还有诸多蹊跷，安乐和母妃的身体又颇受宋绯茹宋大小姐的照顾，所以本宫还望刘大人不要太过为难，毕竟姑娘家的，大理寺的监狱实在不便呆人。”
姬俨和宋绯茹宋沅薇的事情大理寺卿多多少少也听过，自然懂得一二，显然他们这位太子殿下是要保宋绯茹了，但是毕竟是陛下的旨意，他也不好违逆。
于是只好笑着说道：“事实如何微臣和陈大人自然会去核实，只是按照程序办事，此事事关凤星，殿下作为东宫之主还是避嫌的好。微臣告退。”
说完，满眼抱歉地对姬俨行礼后就快步离开了。
留姬俨在原地眉头紧锁。
而御书房的里间内，皇帝凝视着桌上的羊皮纸，心中五味杂陈。
相府，这个一直以来都是朝中最为稳固的势力之一，如果真的与妖星之事有关，那么朝堂的平静将被彻底打破，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来临。
夜色渐深，皇宫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更鼓声，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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