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判的目光落到少年人身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面对他此番打量，李青溪竭力昂首挺胸，让自己像个男人，心里则是怒骂岑浮舟千百遍。
这人有毛病吧！
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还提这话，要是那刘通判要给她做媒怎么办？
难不成她真把人娶回家啊？
在她心中百转千折时，刘通判倒是露出了些许笑意，但是不达眼底。
他对岑浮舟满意，那是因为看他才华过人，生的又端方，还有京中世家作背景，将来在官场上应当是能够有所作为，才有结亲之意。
可他这弟弟，生的比寻常男子矮小些倒也无所谓，可形容实在是……有些猥琐。
站不直，坐不正，还姿态造作，含胸驼背，跟他大哥没法比。
毓文会上也没见他奉出文章，而且见了他与张步勤，声若蚊蝇，实在是让人不中意啊。
岑浮舟自然也能看出他的犹豫，温润一笑：“大人，二牛与我一母同胞，他自幼体弱，所以家中取了个浑名好养活，父母溺爱，也不曾催着他用功，只盼得早早娶妻生子，好承接偌大家业。”
闻言，刘通判眸中的打量倒是多了几分满意。
既然是一母同胞，将来这贾仕林不管做官到何等高阶，总是要看顾幼弟的。
而且，听他这意思，将来贾家是要交到幼子手上的。
能与韩家搭上关系，想来贾家底蕴也足够深厚。
他问道：“小公子今年多大了？”
李青溪佯装镇定：“回大人，十六了。”
刘大人哈哈一笑：“我有一女正值豆蔻年华，与小公子堪称良配。”
李青溪刚想找借口拒绝，却对上了岑浮舟的眼神。
他置于桌下的手轻勾了几下。
她神色一凛。
这是在进刘家之前，他们二人约好的暗号。
若是刘通判有异，务必配合他行事。
思及此，李青溪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岑浮舟总不至于真给她娶个媳妇儿回去。
刘通判饮尽杯中酒，道：“去，将寒烟叫过来。”
管家匆匆出了门，不多时一位妙龄女子跟着他一道回来。
“女儿见过父亲。”
刘寒烟面容清丽白皙，绝对称得上是美人，腰肢盈盈一握，面见过刘通判后才注意到有两位陌生公子，她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微微福身见礼，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做派。
只可惜，这等美人李青溪实在无福消受。
刘寒烟入席。
在婚嫁一事上，各位父母总是对自家女儿多加夸赞，刘通判也不例外。
他将刘寒烟夸了又夸，最后才道：“烟儿，若是我将你许给这位小贾公子，你可愿意呀？”
李青溪抬眸看向她，毫无意外地从她眼中捕捉到失望，以及那似有若无划过岑浮舟的眼神。
她了然。
刘寒烟大概是看上了岑浮舟，没看上她。
但她又看向她，眸中写满了柔情，羞涩道：“寒烟听凭父亲安排。”
李青溪都想捂脸了。
姑娘，刘大人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定然是很珍视你，你要不喜欢我，你就拒绝啊！
九九贱兮兮地开口：“宿主，要不你就真娶了吧，这刘姑娘漂亮，岑浮舟俊逸，你以后享齐人之福啊。”
“闭嘴吧你。”
刘通判看向岑浮舟：“仕林啊，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你看这……”
他指了指李青溪与刘寒烟。
岑浮舟笑道：“能娶到刘姑娘，是二弟的福分，不过婚姻大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就去信回家知会一声，两三日后再登门拜访，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甚好啊。”
刘通判对待他们的态度更加热切，又带着他们在府中游逛一圈，要不是官衙有事，他大抵会招待他们一整天。
岑浮舟也不欲久留，跟刘大人道别后往外走。
李青溪有太多话想问他，但怕隔墙有耳，一直闷在心里。
“小姐安好。”
“小姐安好。”
……
李青溪奇怪地看向领路的家仆。
等上了回去的马车，她纳闷道：“刘大人有这么多子嗣吗，还全都是女儿？”
刚才他们从后园走到前门，路上见着了不下十来个女子，家仆都称作小姐，行礼问好。
岑浮舟慢条斯理：“刘通判官居六品，按律法娶一妻纳一妾，仅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嫡子，你看见的这些都是他的养女。”
李青溪一怔：“养女？刘寒烟也是？”
“不错，据凌风打探的消息，刘家经常收养穷苦幼女，刘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在卫州是出了名的善人。”
他垂眸道：“在刘寒烟之前，刘家已经嫁出去至少五个女儿了，她们夫家要么是有才的书生，要么就是当地的富贵公子。”
李青溪皱了皱眉。
刘通判这是在以姻亲关系结党营私吧？
偏偏男婚女嫁理之自然，又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而且还得了善名，堪称一箭双雕。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给我说亲？”
提起这事李青溪还是觉得有些无语：“我怎么娶刘寒烟？”
他答非所问，轻声道：“刚才刘通判不只是在许婚，更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
她不明白。
“从我离京开始，林家就派了探子跟踪，虽说凌风绕远路甩开了他们，但行军归京必经卫州，他们就算找不到我，也会猜测我是不是来了这里。”
岑浮舟看向她：“刘通判跟林家有关系，就必然会查探我的踪迹。”
“我与韩烨交好京中无人不知，卫州又突然来了两个跟韩家有关系的年轻人，你以为他不会怀疑我们的身份吗？”
若是不怀疑，也不会让他来府上。
表面上是拉近关系，实则是试探。
刚才席间刘通判话里藏着许多关乎京都的问题，他都应付过去了。
最后他信了他们的说辞，才顺带提出要结姻亲。
一来普通的游学书生大概率不会拒绝这桩婚事，二来也能拉拢他们。
“从刘寒烟入手，你多跟她套话，我们就能查出更多消息，危险就少几分。”
最好是刘通判跟山匪联络，他就可以趁势行动，一举破灭所有的威胁。
李青溪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岑浮舟眉头舒展，带了些许笑意：“这下放心了吧，我不会真让你娶她的。”
她撇了撇嘴：“虽然知道是为了大局考虑，但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结亲啊？”
她是女子扮男儿，还要去跟刘寒烟套近乎，这也太难为人了。
岑浮舟淡声道：“家中已经订了亲事，我对未婚妻之外的女子都不感兴趣。”
李青溪翻了个白眼：“一个假身份而已，你还真演起来了。”
她以为，他说的是作为贾仕林这个人的想法。
岑浮舟看她一眼，倒是没再说这个，换了别的话题：“我听书院学子说，今天卫州有焰火夜会，就在日落之后的宛江边上，要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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