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直没开门的老祖宗聋老太太，大院里其他人都被曹承巷借了个遍。二妹曹承婉抱着老五，用手紧紧的着装钱的口袋。
“哥哥，钱给你，你数数借了多少？”
“先放你那，以后我们家里你管钱，走，先跟我去医院。”曹承巷从二妹手里接过老五。
“哥，这不是去红星医院的方向？”老三低声的说。
“早上没吃饱，带你俩先去把早餐吃饱，再给爸妈带份早餐。”
两小只，眼睁的大大的、亮晶晶，满脸的激动：“哥、哥哥，爸妈还活着。”
“走吧，先给爸妈带早餐，到医院就知道了。”
几人来到一家国营羊肉馆，跟营业员说明情况，买了两大碗羊杂汤，还有五个油饼子，这年代没有打包盒一说，给五毛钱押金，先连着碗一起端走。这年代的人淳朴，用大碗装，还多放了点羊杂、加了点羊血。
来到红星医院门口，跟着原主灵魂的记忆，直接来到了病房。
母亲曹秋菊看见自己孩子来了，哭着要起来。曹承巷赶紧跑到病床前，一把摁着不要母亲起来，顺势把老五放母亲怀里。
“妈，别起来，医生说你太虚，低血压，容易引发心脏病。”
“妈，你喝点羊汤，这还有羊血，你吃点。”老三把四妹放在床上，赶紧给母亲端来羊杂汤，用勺子喂着母亲吃。
“妈，院子里的人说你死了，我跟姐都不敢哭，还要照顾弟弟和妹妹，都不敢哭，呜……呜……”老三再也忍不住，伤心委屈的哭了。
“妈，我爸呢？我爸怎样了？”老二在病房找了一圈，焦急的问道。
“婉儿，没事，你爸昨晚抢救过来了，医生说双腿没保住，还好人活着、人活着。”母亲曹秋菊牵着二妹的手，低声抽泣着。
“老三，你照顾妈妈，我带你二姐去重症室看看爸。”
“妈，四妹、老五好好的，您看，老五睡的跟傻子一样。”
“哪有你这么说老五的，带婉儿去看看你爸吧，就在隔壁！”
正好，医生推着病床从重症室出来：“你是程铁锤的儿子？你爸醒来，过了危险期，没事了！”
“谢谢饶医生！是您医术精湛、医者父母心，才把我爸抢救回来……”
曹承巷话还没说完，二妹曹承婉扑通就跪地上，直磕头！
饶医生赶紧扶起二妹曹承婉：“小丫头，快起来，快起来，现在不兴这个！救你爸也是我医生应该做的，快起来哈！”
二妹曹承婉爬起来，举着刚一起扑地上的油饼：“饶伯伯，您吃饼！”
饶医生摸摸二妹曹承婉的脑袋：“丫头，你吃，给你爸也少吃点，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先吃点东西。”
曹承巷看着自己的父亲程铁锤，铁打的汉子虽然醒了，但双目无神，眼里充满了死志。
在医生的帮助下，一家子总算是安排好了。
父亲程铁锤看了看躺在自己媳妇身边的一双未满月的儿女，无声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爸爸、不哭，喝汤就好了。”二妹曹承婉端着羊杂汤安慰着。
母亲曹秋菊回过神来：“你们哪来钱买的羊杂汤，”
“哥哥在院子里借的，院子里的人说你跟爸爸都死力量，哥哥就挨家挨户借钱，谁不借，就要我跟老二哭……”见到妈妈平安无事，反骨仔老三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讲哥哥如何借钱的。“有好几百呢！”
“借的钱呢？”
“都在老二哪”
“什么老二、老二的，叫二姐，小心我揍你！”二妹曹承婉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曹承巷。“哥，钱给你！”
母亲看着厚厚的一沓钱，扭头对曹承巷说：“老大，借……借这么多钱，以后怎么还啊！可苦了你们兄妹了。”话还没说完，眼圈又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滚。
曹承巷看着柔弱而善良的母亲，不知道如此柔弱的母亲是如何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活下来的。可能是姥爷、父亲对母亲保护得太好了，动不动就跟小女孩一样，眼泪唰唰就下来了。
“妈，没事的，不还有我呢！学，我就不去上了，先替爸的班……”曹承巷安慰着母亲。
“妈，我们也不上学了，在家照顾你们”两小只异口同声的抢着说。
母亲就着急的说：“不行，你成绩那么好，年年都是第一名，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学，不能耽误你的前途。”
母亲又看了看两小只，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内疚的抚摸着二妹、老三的脑袋，丈夫是家里顶梁柱，是红星钢铁厂的6级锻工，每月能往家拿63块钱。现在双腿截肢，需要人照顾，老四、老五也离不开人，只能要老二、老三在家帮忙了。想到这，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这种情况，躺在病床上的曹铁锤也很清楚，自己双腿截肢，不能行动，不但不能再为这个家遮风挡雨，还将成为他们的累赘。只有自己死去，同时把刚满月的老四、老五送人，这个家才能保留一线生机。
“好了，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再说吧！一会红星钢铁厂的领导得过来，妈，你先躺下，你别说话，我来处理就行。”曹承巷最见不得眼泪，赶紧打断这种悲伤的氛围。
“二妹、老三，你两报上四妹、老五，一会该怎么做，你两应该清楚了吧？”
“哥，还要哭哇？我哭不出！”老三曹承若苦着脸说。
二妹揪住老三的耳朵：“爸爸的腿都这样了，你哭不出来，你个没良心的，看我不把你耳朵揪下来！”
“疼……疼……，二姐，二姐，你快松手，我能哭、能哭了！”老三也是个软骨仔，耳朵在他人之手，赶紧求饶，二姐喊得比谁都甜。
“好了，别打闹了！先安排一下，等会红星钢铁厂的人应该就来了。”
给父母喝完汤，三人把羊杂、油饼都消灭掉。曹承巷还细心的提醒，把嘴边的油擦干净。
看着脏兮兮的三个娃，曹秋菊提醒到：“去把脸也洗洗，头发弄一下。”
“不用，一会有用！”曹承巷无所谓的说。
母亲也不清楚，一向胆小、内向，只知道读书的大儿子，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滑头了。也许，突遭变故，确实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呢。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就要扛起一家七口的生存。他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身板，哪能干短工的活。这个家要活下去，老四、老五只能送人了，希望能找一个好心的人家收养，这样还有一条活路。
自家男人从醒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两人一块长大，又是这么多年的夫妻，自家男人的想法，自己清楚。无非就是不想拖累自己和孩子，想寻短见减轻家里的负担。自从头胎自己干活不小心夭折了大闺女后，家里家外的活都是自家男人。享了这个男人半辈子的福，后半辈子即使吃糠也要养着他。
想到这里，陈秋菊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流淌。泪光中，她看见哪个7岁小男孩饿晕在父亲铁匠铺前、看见洞房之夜男人坚定的说，能娶到菊儿，我愿意入赘，不委屈……
“程铁锤，你也是厂里的老员工了，还是六级锻工，怎么还违规操作呢，还好你福大命大被抢救回来了，跟你一起干活的熊老六没那么幸运，刚到医院就走了！”突然，一声大嗓门从门口传来。一行人走进病房门口。
人还没进门，一口大锅就扣自己父亲头上。这种手段，曹承巷见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领导先把责任甩出去，扣到干活的人头上。从古至今，都是同一个套路，同一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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