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明月离开后，陈映仔细端详着那张从剧本里掉出的照片。照片上的演员虽然陌生，但那个舞台布景却十分眼熟。她记得在李秋芸的笔记本里，也有类似的场景描述。
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
林双双快步走进来，神色焦急：“夫人，我刚刚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个从南洋来的所谓‘老师’，其实是日本特高课的人。”
“特高课？”陈映眉头一皱，“你确定？”
“千真万确。”林双双压低声音，“而且他专门找了江维德，要了所有老演员的资料。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
“特别是那些在南洋待过的人。”林双双停顿了一下，“他们说要进行‘背景审查’。”
陈映想起程砚之今晚的话。所谓的“现代风格”，不过是个借口。日方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机清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
“还有一件事。”林双双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这是老裁缝让我转交给您的。”
陈映展开字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永兴老板还在上海。”
“这是什么意思？”林双双困惑地问。
“意思是……”陈映若有所思，“有些人并没有离开，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走廊上。脚步声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什么。
“去看看。”陈映对林双双使了个眼色。
林双双轻手轻脚地出去，很快又回来：“是江维德的助手。说是来送明天的新剧本。”
“这么晚送剧本？”陈映冷笑，“分明是来探路的。”
“那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陈映将照片和字条都收好，“你先回去吧。记住，这些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等林双双离开后，陈映坐在桌前沉思。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蹊跷：程砚之的暗中提醒、照片的意外发现、永兴老板的消息，还有日方突然加快的动作。这些看似分散的事件，必定存在某种联系。
她取出李秋芸的笔记本，翻到那页标注着“0515”的记录。上面写着一段模糊的文字：“永兴的密室里，藏着真相。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黎世昌站在门口：“还在看那些老照片？”
“您知道永兴照相馆的事？”陈映直接问道。
黎世昌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那是个是非之地。”他点燃一支雪茄，“三十年代的时候，很多文人志士都喜欢去那里。表面上是照相馆，实际上……”
“实际上是南洋电影联盟的联络点？”
黎世昌锐利地看了她一眼：“看来程砚之和你说了不少。”
“他告诉我，日本人正在重复当年在南洋的手段。”
“没错。”黎世昌吐出一口烟圈，“只是这一次，他们要做得更彻底。不只是控制电影公司，更要抹去一段历史。”
“什么历史？”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黎世昌站起身，“倒是你，要小心些。今晚和程砚之的谈话，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陈映心中一惊：“您怎么知道……”
“在这个年代，任何谈话都可能被人听去。”黎世昌意味深长地说，“尤其是在那种老茶馆里。”
等他离开后，陈映慢慢理清思绪：黎世昌显然知道很多内情，但他选择保持沉默。而程砚之虽然愿意提供线索，却也始终点到为止。至于那个据说已经回南洋的永兴老板，现在又神秘地出现在上海……
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一个关键：那份日方在寻找的文件。而这份文件，很可能就藏在永兴照相馆的某个角落。
夜已深，但陈映还是决定再去一趟老城隍庙附近。她预感程砚之今晚的话还没说完，而那家永兴照相馆可能藏有更多线索。
来到照相馆外，店面一片漆黑。但透过蒙着灰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摆着的老式照相机和褪色的照片。
“找了很久了？”身后突然响起程砚之的声音。
陈映转身：“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我也想到了同样的地方。”程砚之走近，“那个南洋来的‘老师’，其实是冲着这里来的。”
“他们在找什么？”
“一本相册。”程砚之压低声音，“1938年，永兴照相馆为南洋电影联盟拍过一批照片。那些看似普通的剧照里，其实记录着日方在南洋的所作所为。”
陈映心中一动：“所以他们才急着要控制《旧梦如歌》？”
“这部戏的故事背景，和当年的某些事太相似了。”程砚之意味深长地说，“一个失声少女寻找真相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影射那段历史。”
“所以李秋芸才……”
“对，她知道得太多了。”程砚之叹息，“那些照片里藏着的秘密，足以摧毁日方在远东的整个布局。”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赶紧躲进暗处。只见几个穿着西装的人走过，手里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
“他们也盯上这里了。”程砚之轻声说，“明天开始，一切就会不一样。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找到那些照片。”
“您是说……”
“李秋芸当年一定留下了线索。”程砚之坚定地说，“而这些线索，很可能就藏在《旧梦如歌》的剧本里。”
陈映想起什么：“所以他们才急着要改剧本？”
“没错。趁着还没被改得面目全非，我们得尽快找出其中的关联。”程砚之顿了顿，“这需要你的配合。”
陈映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想……”
“明天开始，我会故意配合他们的‘修改’。”程砚之说，“这样反而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而你……”
“我负责找出真正的线索。”
“正是如此。”程砚之点头，“不过要小心，有些人表面上是朋友，实际上……”
话未说完，远处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听起来人数更多。
“先到这里。”程砚之快速说道，“记住，明天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表现得像真的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两人迅速分开。走出几步，程砚之又回头：“对了，那个从南洋来的‘老师’，其实是……”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程砚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家里，陈映在书房仔细梳理今晚的发现。从茶馆的密谈到照相馆的秘密，从剧本的隐喻到照片的真相，所有线索都在指向1938年那个特殊的年份。
而明天，将是一场更大的较量的开始。他们不仅要在日方的监视下继续拍摄，还要设法找出藏在剧本里的秘密。这无疑是一场险棋，但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望着窗外的月光，陈映想起李秋芸笔记本里的那句话：“真相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但只有用心的人才能看见。”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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