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白萧与秦陌川已潜伏在程府西墙外的阴影中。墙内那株老梅树的枝桠探出墙头，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醉仙散备好了？"；秦陌川低声问道，手指灵活地检查着腰间暗器囊。
白萧点头，摸了摸怀中三个药包——黎清远给的迷药、秦陌川准备的"；醉仙散"；，还有他自己特制的解毒丸。夜风中传来程府内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整齐有力，比寻常府邸的护卫训练有素得多。
"；记住，若我半刻钟内不回来..."；
"；我就放火引开他们。"；秦陌川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仰头灌了几口，顿时浑身酒气熏天，"；看我的。"；
他摇摇晃晃走向程府正门方向，突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远处立刻传来呵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白萧趁机纵身一跃，抓住老梅枝桠翻上墙头。
墙内是座荒废的小园，杂草丛生中一条石子路通向深处的院落。白萧屏息观察——东南角有两个护卫正打盹，西北侧廊下还有个来回走动的。他掏出第一个药包，顺着风势轻轻一扬。
无色无味的药粉随风飘散。不过几个呼吸，打盹的护卫头越垂越低，最终完全趴在了石桌上。廊下的那个也扶着柱子缓缓滑坐在地。
白萧轻盈落地，贴着墙根阴影疾行。穿过两道月亮门后，眼前豁然开朗——西院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三层的主楼黑黢黢矗立在夜色中，四周竟有十二名带刀护卫把守。
"；不对..."；白萧皱眉。普通库房怎需如此戒备？他摸出第二个药包，却发现护卫们站得太分散，药粉难以同时起效。
正犹豫间，主楼侧窗突然亮起微光。白萧眯眼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程璟！他正在灯下翻阅什么，时不时还提笔记录。
白萧的目光被程璟手边一个紫檀木匣吸引。那匣子上的纹饰...分明是太医署专用的灵芝云纹！
"；果然在这。"；白萧暗自咬牙，正思索对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火光冲天——秦陌川行动了！
西院护卫立刻分出一半人奔向声源。白萧抓住机会，将药粉撒向剩余六人。四人应声倒地，但最靠近主楼的两个竟然只是晃了晃头，随即警觉地拔刀四顾。
"；防毒面具？"；白萧心头一凛。程府护卫竟配备军中专用的防护装备，更证实此处非同寻常。
眼看程璟要开窗查看，白萧急中生智，拾起一块石子掷向东侧灌木丛。"；哗啦"；声响引得两名护卫前去查看。他趁机一个翻滚，闪到主楼廊柱后。
楼门虚掩着。白萧侧身滑入，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草味混合着某种古怪的腥气。借着窗外火光，他看到一楼堆满了药材和典籍，但直觉告诉他真正的秘密不在这里。
楼梯吱呀作响，白萧只得贴着墙壁缓缓上行。刚到二楼转角，就听见程璟的怒骂声："；...废物！连个醉汉都处理不好！"；
"；大人，那醉汉武功奇高，伤了我们三个兄弟就逃了。"；护卫声音发颤，"；他边跑边喊."；
"；闭嘴！"；程璟厉喝，紧接着是瓷器碎裂声，"；加派人手守住西院，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白萧屏住呼吸。秦陌川这招打草惊蛇虽险，却证实了程璟与此案有关。他等程璟带人下楼后，闪身进入三楼书房。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案上那本摊开的《千金方》上。白萧快步上前，翻到中间夹页——！
白萧刚要将地图收起，突然发现书页边缘有暗红色痕迹。凑近一闻，是血！而且这页的装订线明显被重新缝过，比别的页数厚实。
他小心拆开线脚，里面竟夹着张薄如蝉翼的纸——梅妃薨逝当日的太医记录！上面清楚写着："；申时三刻，贤妃宫嬷嬷取雪蛤膏三两...酉时二刻，梅妃突发绞痛，面色青紫...疑似鸠羽毒..."；
白萧手微微发抖。这页记录被人刻意从太医院档案中撕下，如今成了程家保命的护身符。他正要收好，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秦陌川的暗号——三声鹧鸪叫，急促而尖锐，这是危险的信号！
他迅速将证据揣入怀中，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书架后一道暗门微开。门缝中透出微弱烛光，还有...铁链的声响？
好奇心驱使下，白萧轻推暗门。眼前景象让他血液凝固——一个男子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伤，面前摊着张边防图正在标注什么。
那人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周人...救..."；他说的竟是生硬的官话。
白萧瞬间明白了程家的把戏——他们囚禁北狄使者，一边通敌卖国，一边又逼问情报！
突然，楼梯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白萧急退两步，却不慎碰倒了门边的花瓶。"；砰"；的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楼上有人！"；程璟的怒吼伴随着刀剑出鞘声传来。
白萧转身就逃，刚到楼梯口就见十余名护卫冲上来。他扬手撒出最后一份药粉，趁乱从窗口跃出，落在二层屋檐上。刚要松口气，一支弩箭擦着脸颊飞过，火辣辣的疼。
"；白萧！"；程璟站在院中，手持劲弩，眼中杀意凛然，"；我早该想到是你！"；
四面八方涌来护卫，白萧被逼到屋檐边缘。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墙外飞掠而入，银针如雨点般射向护卫。
"；跳！"；熟悉的声音喝道。
白萧毫不犹豫纵身跃下。黑衣人——黎清远凌空接住他，同时甩出钩索荡向高墙。程璟的弩箭追射而来，黎清远闷哼一声，右肩绽开血花。
两人刚落在墙外小巷，秦陌川已驾着马车疾驰而来。黎清远将白萧推上车，自己却转身面对追兵。
"；一起走！"；白萧急道。
黎清远摇头，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塞给他："；交给陛下...这是梅妃..."；话未说完，程府大门已破，数十名护卫冲出。
秦陌川猛抽马鞭，马车在狭窄巷道中狂奔。白萧扒着车窗回望，只见黎清远站在巷口，双手各执三枚银针，背影如青松般挺拔...
马车转过街角前，白萧最后看到的是黎清远摘下面具的侧脸——那张与黎老太医七分相似的面容上，满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他给的什么？"；秦陌川喘着气问。
白萧摊开手掌。半块羊脂玉佩上，刻着半朵梅花和"；永忆"；二字——这分明是梅妃的遗物！
马车驶入黎明前的黑暗，白萧紧握玉佩，终于明白皇帝为何执着于黎家旧案。这不仅是为忠良平反，更是一个儿子为母亲讨公道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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